第八八回 借勢自保(1 / 2)

呂卿候提著疊式不鏽鋼飯盒急匆匆的向住處趕去。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象今天這樣飽餐一頓了,以至於吃著吃著已經熱淚盈眶。本來他家在鄉裏時薄有資財,結果五年前父親一病不起,為治病家裏是賣田賣地,結果最後也沒能保住父親的性命,反而欠下了永遠也還不清的高利貸。沒奈何,當時他隻得帶著家人借著避長毛的機會遠走他鄉。母親在南下的途中因水土不服撒手歸西。到了新安,同來的湖南人大多去了香港,他帶著老婆和弟弟卻留了下來,找了一處破廟棲身,與乞丐為鄰。因為沒有一技之長,又不善力氣活,隻能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最近幾天因為沒找到活幹,他們一家三口隻能靠老婆去菜市撿些剩菜過活。今天看到光複軍的啟事,讓他看到了希望。人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會本能的抓住救命稻草。當初躲避長毛,是因為聽說長毛廢孔滅儒。如果是當時是到了今天這步田地,不要說短毛,就是長毛給他提供衣食,他也跑去入夥了。

一路小跑,剛轉過街角,就看到一大群人正圍自己住的破廟門口。從廟內隱約傳出喝斥怒罵聲,呂卿候心恃不好,拔腿就奔了過去,撥開擋在前麵的人,就往裏衝。圍觀的人一見來了個短毛,紛紛避向兩邊,有人把呂卿候認了出來,小聲說道:“呂秀才回來了,這下有好戲看了。”

呂卿候衝進人圈,就看到破廟的院子裏兩撥人在對峙。一邊是一個戴眼鏡穿長衫,類似於師爺帳房之類的中年人,帶著四五個短打扮,袒胸露乳的壯漢,隱隱圍住對方;另一邊正是自己的老婆,她正雙眼圓瞪,銀牙緊咬,右手握住一支發簪,指向麵前的幾個人,左手把小叔子護在身後,瘦小的身體卻散發出護崽母獸一般的威勢。當她看到衝進來的人正是自已的主心骨時,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繃緊的身體驟然鬆泄,讓她差點兒委頓在地。

背對門口的幾個人並沒有發現情況的變化,那師爺抖了抖手中的一張紙,皮笑肉不笑的說道:“白紙黑字,呂秀才寫的買身契就在這裏,你們還想賴帳不成?說老實話,跟了我們少爺,不比跟著那個連飯都吃不上的酸子強?”

呂卿候大喊一聲:“你們想幹什麼?”接著衝進人圈,把老婆幼弟護在身後。那瘦小的身體有了依靠,軟軟的貼在並大寬厚結實的後背上。

突然衝進來一個短毛,把幾個人嚇了一跳,待看清長相,那師爺暗叫一聲倒黴。心念急轉之下,師爺當機立斷,把手中的字據一團塞入懷中,臉上堆笑,拱手道:“呂先生切莫誤會·我家老爺聽說呂先生今日投效光複軍,得了重用,特命小人特來賀喜。”說著從懷裏用紅紙包的兩錠銀子,“小小賀儀,不成敬意!”

仿佛瞬間,緊張的情緒就煙消雲散了。呂卿候當然不會相信師爺的鬼話,但他也知道那背後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權衡利弊,隻能先忍下這口氣。想明白後,他放下手中的餐盒,拱手還禮:“陳老爺太客氣了。呂卿候某何德何,能當得起陳老爺如此厚禮?還請二管家回去告之一聲,陳老爺的好意我心領了。”話雖客氣,語氣卻是**的。

二管家又客氣了幾句,呂卿候隻堅辭不受。前者也怕多生事端,便告辭離開了,圍觀的人見沒熱鬧可看,事件雙方又都不是好惹的人物,於是一哄而散。原本住在破廟裏的幾個乞丐也都躲得遠遠的。

飽受驚嚇的小正太見壞人走了,便抱著哥哥的大腿嚎淘大哭。剛才還無比堅強的呂家小娘子,如今也梨花帶雨,把頭埋在呂卿候懷裏嗚咽道:“三哥哥,雲娘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呂卿候一手摟著妻子,一手摟住幼弟,輕聲安慰著。等二人的情緒慢慢,平複才蹲下身子,打開食盒,問道:“你們都餓了吧?快來吃飯!”

食盒打開的瞬間,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小正太首先破涕為笑,從哥哥手裏接過一個飯盒,在米飯香氣的引誘下,顧不得燙就伸手抓去。看到弟弟烏黑的小手抓著飯團往嘴裏塞,呂卿候連忙把他拉住,“小心燙手!”又對自己的小媳婦兒說道:“雲娘,你帶冬伢子去洗下手!”小正太萬般不情願的放下飯盒,由嫂嫂牽著去洗手。

回來後,小正太從哥哥手裏接過一個不鏽鋼飯勺,就正式開動了。青椒炒豬肝讓長時間未見犖腥的小正太眼睛都綠了,頻頻向其發動“進攻”,首次用勺子的不習慣也不能減緩他的速度。

雲娘,也就是呂卿候的小堂客,梳洗了一下才出來。瘦小的身子看上去隻有十三四歲的樣了,但靈動的大眼睛,以及柳眉、瑤鼻、櫻唇,都昭示著湘妹子的名不虛傳。她娘家姓韓,小名雲娘,從小就與呂卿候定了娃娃親,父母雙亡後就嫁到了呂家。這幾年顛沛流離的生活讓小女孩兒學會了堅強。此時她才注意到三哥哥換了形象,頭發已經剃光,戴著一頂象個大盤子的帽子,身上是一件貼身的短袖對襟小褂,褲套很瘦的長褲,以及一雙又黑又亮的鞋。如果不是極熟悉的人,根本認不出是原來那個蓬頭垢麵的書生。

呂卿候向韓雲娘招了招手,等小姑娘過來後遞給她一盒飯。看著小堂客嬌弱的樣子,想著她剛才麵對惡徒的節烈,呂卿候輕撫著她的臉頰,“雲娘,讓你受委屈了。”一句話讓小姑娘的眼淚又湧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