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我剛把他帶回家的那段日子,那臭小子就好像一隻被父母遺棄的小貓,在下雨天裏,全身的毛都濕答答的,緊挨著牆壁不斷發抖,他好幾天都不說話,也不吃飯,一副就算死了也沒關係一樣,看到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就很生氣,所以我也火大了,真的不給他飯吃,隻把紙筆還有石膏、黏土那些擺在他麵前,因為我相信他的天分,而這天分是在深植在他骨血裏頭的,無法抽離出來……”
“然後呢?”欣荷聽得入神了。
“然後他就突然開始動手製作模型,連先把它畫成設計圖都不用,因為都在他的腦子裏,雖然那時的作品還不夠純熟精致,可是那種像紅色火焰一般的熱情卻讓人眼睛一亮,我真的沒有看錯,這臭小子脾氣雖然很拗,不過卻很有藝術天分,是個天才,一直到他把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出來了,他才願意乖乖的坐下來吃飯。”
齊姊又執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後挾了些青菜來配。
“隻是從此他沒再提過想回家看看自己的家人,我曾經問過他,他隻說那個家早就不是他的,回不回去都一樣。”
“因為氣他父親再婚吧。”欣荷能夠理解。
“我想不隻是這樣而已。”齊姊剝了一尾蝦,然後塞進口裏。
聽了,欣荷一臉詫異地問:“還有別的理由嗎?”
齊姊很不以為然地說:“他和他的繼母……感情並不好,那個女人似乎也不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看待,聽到我要把他帶走,馬上表現得很高興,好像巴不得這個繼子快點離開那個家,也完全不在意別人會怎麼想。
“而那臭小子好像也很怕她的樣子,偏偏他父親經常不在家,所以根本不知道他們相處的情況怎麼樣,說不定……比我想像的還要糟,也不知道他那個繼母是怎麼虐待他的,可是那個臭小子就是一個字也不肯說,不管我怎麼逼都沒用。”
“若是他肯說出來就好了。”欣荷澀澀地笑了。
“除非等他自己想通,願意去麵對……”齊姊把杯子裏的酒幹了。“可是又不曉得要等多久,要不然就是有什麼事讓他下定決心去正視自己的心結。”
“會是什麼呢?”欣荷喃道。
“要是我知道是什麼就好了。”齊姊大歎口氣。
“那齊姊之後還有見過海揚的父親嗎?他的父親真的一點都不關心兒子過得好不好?”欣荷實在很難相信會是這樣。
“我沒有再去找過他。”齊姊也老實地回答。“因為他父親曾經跟我說過,不要讓他的兒子再回到那個家去了。”當時她真想揍那個男人一拳,居然連那種話也說得出來。
欣荷為之愕然。
難怪靳海揚不想再提到父親,因為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不要他了,被唯一相依為命的父親拋棄,隻能將那種痛苦埋在心裏最深的地方,這個心結要怎麼幫他打開呢?欣荷苦惱地心忖。
“也許你沒有發現,可是我看得出來,他已經開始在學習怎麼再去愛一個人,隻是這條路很長,不會那麼快就到達目的地,你要有心理準備,是要長期抗戰,還是要給他一個迎麵痛擊,或者幹脆投降都由你來決定。”齊姊酒足飯飽,再也吃不下了,於是起身告別了。
半個小時後,欣荷還愣愣地想著齊姊在走之前說的這番話,直到聽見大門又被開啟,靳海揚進了家門,她才回過神來。
“她回去了?”靳海揚去浴室洗了手出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