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說要帶人。”譚真明問高金虎,拉開椅子坐下。
“是自己人,沒關係啦!”高金虎嗬嗬笑。
“是你的女人嗎?”
莫燕甄怒道:“不是‘誰的’女人。你呢?先生又是‘誰的’男人?”她被譚真明的問話激怒,太不尊重女人了吧?
譚真明笑了,高金虎也哈哈笑。
譚真明看向站得直挺的女子,打量她。她也迎著目光,跟他對看。
她二十幾歲吧,短發削得淩亂,帶敵意的烏黑大眼,襯著不健康的蒼白臉色。輪廓算甜美,雙眼皮眼睛,又有豐厚性感的嘴唇,但她偏偏將眼線描得濃黑,顯得憤世嫉俗。她看起來營養不良,應該很少曬陽光。穿著不合氣候的過大長袖黑襯衫,過寬鬆的黑牛仔褲,縐巴巴,將她真正的身材隱匿。連上衣長袖前端,也看不到完整手掌,隻露出半截細白的指尖,看到那一點細細的指尖,不知為何譚真明想到雛鳥,可憐兮兮。
她打扮怪異,散發突兀的怪氣氛,和此刻充滿陽光花香的庭院很不搭。即使站在金黃色溫暖日光裏,即使沒有觸碰到她,譚真明也能感覺出她散發黑暗厭世的氣質。他還注意到她站姿僵硬,身體緊繃,彷佛正努力壓抑著什麼。又好像,對一切都很有敵意。
因為她是這麼顯得緊張又帶著敵意,所以他也很故意地漠視她的存在問高金虎“是你的女人?”沒想到她立刻反擊,夾槍帶棍地問他又是誰的男人?他就笑了,像跟貓兒玩,被抓咬了一下,不太痛,隻是刺癢癢地快感。
“沒有誰是誰的,我道歉。”
“不需要。”莫燕甄臉更臭了。
“不需要?”
“不需要跟我道歉,不希罕,因為你對我來說不重要。”她記仇,嗯哼,記得自己對他來說隻是個“不相關”的人,死活他都不在乎。
“好,好個不重要,也對。”他很有風度,笑著回話。
可連這回答,也激怒她,特別是他滿不在乎的笑容更讓她抓狂,她簡直針對他來的。她說:“對,不重要。我們不認識,你有什麼好道歉?你剛才粗魯無禮的問話,隻是暴露出你是個粗鄙的大男人。”
他決定忽略這位易怒的小姐。“高金虎,我們要談生意,你讓這位小姐杵在這的用意是?”
一直隔岸觀火的高金虎從剛剛就一直笑,他對莫燕甄說:“他是譚真明欸,刺那麼多人家的蘭花,看到本人不開心嗎?”
莫燕甄轉頭,怒瞪高金虎,想掐死他。可惡,秘密被發現了。是,她一向隻刺他的蘭花,那是因為那些圖騰早已印入她腦海,她最熟悉,刺青起來很上手,隻因為這樣。
譚真明非常震驚:“『憤世的H』是你?”在他想像中,H應該更有年紀,身材更強壯,怎麼會是眼前這看來弱不禁風,年輕秀美的纖秀女子?除了帶刺的個性,她的身材完全看不出憤怒在哪,隻覺得柔弱。
莫燕甄又瞪住譚真明。“幹麼?我不知道刺別人種的蘭花也有問題?要我付錢就太過分了。”
原來她以為騙她來是想跟她收費,兩個大男人大笑。“沒這種事……”譚真明解釋。“你蘭花刺得很好,我感到很榮幸。隻是,我很難相信是你刺的。”
“為什麼懷疑?”
“你看起來不像刺青師,更不像會跟高金虎這種人認識。”
“喂!黑道也是有人權的好嗎?”高金虎抗議。
“那些蘭花真的都是你刺的?”譚真明再確認一次,瞥向她長袖外的手。“你的手那麼細小。”
莫燕甄回答他,而她的回答很酷——
她抽出牛仔褲口袋裏的黑色簽字筆,坐下,突然抓來譚真明右手,拉近,低頭,以不到五分鍾時間,默默地在他手掌虎口邊緣,描出一株黑色蘭花,它栩栩如生,彷佛真有花香會打那竄出,又彷佛風吹得厲害一點,虎口邊緣的蘭花就會野野地搖蕩起來。
她畫完蘭花,輕放下他的手。他心頭卻重重地,失了神魂,恍惚地瞅著虎口邊的蘭花,更令他恍惚的是心頭慌慌的感覺。
她說:“拿刺青槍過來,我可以立刻刺好這朵蘭花。”
他信了。“你為什麼記得我種過的蘭花?”
“是不是暗戀他?”這是高金虎問的。
“我走了。”她不回答,沒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