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繡不知道在這間小屋子裏呆了多少天了,每天看著太陽升起又落下,時間對她來說似乎顯得多餘了。
在這間屋子裏還有另外的兩名漢人女子,她們因為被耶律宏選中來陪伴蘇繡而逃脫了被兵士們蹂躪的厄運。
雖然她們不知道沒日沒夜呆在這間屋子到底是為了什麼?但是能暫時得一安隅,保全自己的性命,無異於是不幸中的幸運了。
蘇繡眼神空洞,隻是每天從那一方小小的窗欞中眼望著外麵的一切。此時大塊厚重的鉛雲正烏沉沉地壓過來,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來,落在後花園四周種著的冬青和鬆柏上,一點一點地壓彎光禿禿的枝椏。寒風吹來,掃落枝椏上的積雪,可隨即又被厚厚地覆蓋住了,周而複始,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那一方小小的慘淡冰冷的白雪世界,就像行將腐朽的軀體一樣了無生氣。
不知道這個寒冷的冬天什麼時候能過去,不知道她這一輩子還能不能再見一眼姑蘇的春天。
那樣美的春天,楊柳依依附河岸,草木葳蕤綠樹蔭,枝葉蓊鬱滿目翠,生機盎然百花鮮。
好懷念那一段被父親大聲訓斥的日子,她坐在繡布前,一針一線,點點殷紅。雖有苦,但心裏卻是甜的。
蘇繡又想起了父親,父親離開她已經整整四年了,可父親的音容笑貌卻一直在蘇繡的腦海中深藏著。
“阿繡,你是蘇家唯一的女兒,不管蘇家以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你要記住,一定要重新繡出百鳥朝鳳,重振蘇家。”
父親臨終時所說的那番話猶在耳邊縈繞,蘇繡原本空洞無神的雙眼漸漸氤氳起一層水霧。
重新繡出百鳥朝鳳,那是父親臨死前唯一的夙願。如今,她孑然一生,生無可戀,被囚於這一方小小的陋室,報仇無望。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忘記父親的臨終遺言,如果有一天,她大仇得報,去地底下找雙親的時候,也對得起蘇家的列祖列宗了。
百鳥朝鳳,為了你,蘇繡可以忍受囚禁之苦。心若無願,天下處處是牢籠;心之所盼,牢籠亦可成天下。
隻可惜,被遼兵抓來的時候,那些跟隨她多年的繡譜再也找不到了。
打定主意,蘇繡的雙眸透出一絲光亮來,如何才能拿到她想要的繡布,繡針和繡線。她不知道遼兵把她關這裏到底是為了什麼,聽同住的兩名女子說,很多姐妹都成了遼軍的暖/床/奴,有的被折磨至死,屍體被拋到了後山的亂墳崗;有的被玩夠了,放了出去,兵荒馬亂的不知道流落到了何方。
聽著這些同鄉姐妹的遭遇,蘇繡緊咬著自己的下嘴唇,竟久久說不出話來。那天她拚死捍衛自己的尊嚴,而被那個男人囚禁在了此處。他沒動她一分一毫,還召了大夫替她治傷,一日三餐從無落下。雖然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比起那些姐妹來,她是幸運多了。
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對她做什麼,既不讓她死,也不讓她離開。還讓她好好地待在他的身邊,好好地把傷養好,以後可以讓她有機會給自己的親人報仇。
他在賭什麼?還是在等什麼?蘇繡一直都沒有想明白耶律宏對她的企圖。
可是現在,她什麼都不去想了,在能為親人報仇的這個機會來臨之前,她也該為自己做點事情了。
她站了起來,走到門前,重重地拍了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