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白一開始聽到訊息,還不敢相信,但慘叫聲此起彼伏,難以平息。
還有接下來,他越過陽台所望到的,扁平的市中心政府建築上,一個巨大的圓柱飛行器伴隨啟動的猛烈噪音,冒出了半個頭,那個看一眼就再不可能忘懷的龐大建築,懸空城,即使現在巨物還未開啟外圍起起伏伏的渦輪帶,但世間僅此一種物事。
他才再無僥幸,確認了今天正是幸存者口中,屍災爆發,世界毀滅的那天!
家外,聲聲慘烈,此起彼伏,但那是別人需要麵對的劫難,而家裏這邊,張小白的爸爸不見所蹤,要是今天是毀滅之日,那廚房裏,隨呼吸起伏的黑影,難道真的是逃不過噩運的張震嶽嗎?
張小白從遠處漸漸崩壞的城市轉過神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心頭熱血怒氣沸騰,就想拉開廚房門,找到會讓他心碎的現實。
這時,一直呆立,聽到全城危急訊息的男孩“張小白”開口了。
他喊道,聲音有點顫抖,“爸爸,你在,你在廚房裏麵嗎?”
這一句話一出男孩的口,張小白早早地躲在沙發暗處,身形頓時不動,他知道要是爸爸變成了喪屍,聽到人類的話語,就算是親生兒子的說話聲,也會變得發狂,這是喪屍病毒最可怕的地方,使得正常人變成六親不認的怪物!
張小白暗罵“自己”蠢的時候,廚房裏的黑影眼看著站了起來,微微駝著背,上下有所起伏的身影,說明他在呼吸,在思考,那身形遠看著,比之記憶中的張震嶽,將近大了一圈。
“爸爸,是你嗎?”
男孩“小白”見黑影站立不動,口中再喊的時候,已經帶著驚慌的哭腔,他很害怕!
反觀沙發處的真正張小白,嘴裏不斷說著,“不要喊,不要喊”之類的話,可惜男孩並不能聽到。
幾乎是男孩第二次出聲的時候,廚房的黑影動了!
黑影的整個身軀,都向著貼著砂紙的廚房門正麵撞擊,門粉碎了,響聲很清脆,就像豆腐塊遭到鐵錘的敲擊,黑影真容顯現出來。
張小白心裏是多麼希望,這個“人”不是自己的老爸,可是,這百十多平米的家裏,哪還有其他人選啊,張震嶽的樣子已經全變了,唯獨個別五官部位,和身上滑稽的休閑印花居家服,能夠證明他的身份。
與現實已經完成轉變的喪屍不同,眼前,夢境裏的怪物手臂粗大,一條條青筋還在劇烈抽動,像是原本的人類體質不甘心被病毒改造,最主要是那雙心靈的窗戶,還沒完全泯滅良知,眼白布滿血絲,看起來張震嶽的意誌,仍與攻占心智的病毒作鬥爭中。
男孩眼見爸爸變成的怪物出現,立刻“啊”地大聲尖叫,引得剛出來又站直不動的喪屍向前撲來。
逃跑的本能並沒有被喪屍醜陋可惡的麵孔嚇得不翼而飛,男孩跌跌撞撞地,嘴裏還喊著“爸爸”,邁開腿,轉身向二樓飛奔而去。
張小白暗鬆一口氣的時候,眼睛當然死死盯著喪屍的動作,接下來,看到張震嶽的動作,那殘存人性的動作,小白不由心頭火灼,熱淚盈眶。
男孩鼓起僅剩的力氣,向上奔跑,跌撞之下,舉步維艱,而喪屍剛獲力量,正是身強力壯之時,怎麼看,男孩也是在劫難逃。
就在怪物聽到男孩呼喊爸爸的哭聲,運動的身體沒辦法停頓,隻是它的左腳,不知怎的,向右一拐,與前邁的右腳一絆,即時身形一頓,重重地倒在客廳的瓷磚,那變得堅硬的胸口,連瓷磚都磕得深陷。
那一瞬間,被躲藏沙發間的張小白看得實在,張震嶽那掙紮的,痛苦的雙眼是黑白相間的,是清澈的,怪物的雙腳在它倒下之後還死死地絆在一起,不肯分離,但喪屍的動作仍舊是侵略性十足,兩手在地上攀爬,拖著身軀爬上樓梯。
“我感覺到了,老爸,沒事的,沒事的,不要掙紮了,隨它去吧,你不要再痛苦下去了。”
張小白苦澀的眼淚流出了,他知道張震嶽的意誌還在抗爭,他想保護他的孩子,可是,這樣子的鬥爭,是靈魂上的刺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