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笛非之死
聲音卻忽然消失了。
笛非無助地閉上眼睛。無論睜開,還是閉上,都隻有黑暗。
喘息。喘息。像是在作著垂死的掙紮。
額頭上傳來冰冷的觸感。她下意識地停止住喘息。
她不敢睜開眼睛。
她害怕,睜開眼睛,仍然隻能看到絕望的黑暗。
身體似乎有了重心,被什麼柔軟的東西墊住。她想出聲,無形中卻像是有千萬隻手撕扯著自己幹裂的喉嚨。發出的,隻是無聲的嘶吼……
她痛苦得流出了眼淚。全身一個冷顫,她睜開了眼睛。
“你終於醒了。”她居然清楚地看到了一切。自己正躺在一張豪華柔軟的大床上,蓋著厚厚的亞麻被。
自己被一個人緊緊地抱著。胸口悶得很難受。
“非……你病得很嚴重……我很害怕,你就這樣離開我。”熟悉的聲音在腦後響起,“即使是阿努比斯,也不能從我的身邊搶走你!我會與它鬥爭到底。”
笛非茫然地看著奢華的布景。空間非常寬敞。遠遠望去,能看到數不清的雕像。
床側盡是流蘇一類的飾物,在微風中搖曳著,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是誰?”她忽然問道。
緊緊抱著自己的人渾身一頓:“你不知道我是誰?”
“不知道。”笛非想掙脫那個讓人窒息的懷抱。但身體很虛軟,絲毫使不出力氣。她隻能任由他抱著。
“看著我。”忽然,一對璀璨的鷹眼對上了自己的眸子。“看著我的臉。告訴我,我是誰?”
笛非徹底怔住。
總是暗盼著……總是……等待著……
原來……真的是你……
是你……
眼前的人戴著深藍色的頭帕,與一條條粗粗的燙金邊組成一種藍金間條的莊嚴色彩。肩後的帕端用柱狀的黃金固定著。頭冠正上方是一尊耀眼的黃金蛇頭。蛇眼用鴿血寶石精雕而成。血紅色的光芒。
古銅色的肌膚,臉上紋理分明。條條的痕跡表明他度過了滄桑的歲月,與之前相比就像增長了二十歲。可是這絲毫無礙於他的妖冶俊美,甚至讓他的臉容更具有男人的韻味。
那雙凝視著她的金色眼瞳,蘊含著的情感是那樣炙熱、那樣深不見底。
滿身都煥發著珠寶的光輝的他,不就是法老的裝扮嗎?她驚恐地睜大眼睛。
難道,真的是拉美西斯一世?
“怎麼哭了?”他溫暖的指尖觸上自己冰涼的臉。
那就是夢裏巡回千百次的聲音。已然不是當初的爽朗,而是經過歲月磨洗後的低啞深沉。
“我……”笛非感覺不到,她早已是滿臉的淚水。
“我什麼?”他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就如他的發絲般烏黑。他拿起她的手,印上一個又一個的吻。
笛非微微顫抖起來:“真的……是你……”
夢裏那個牽著自己的手,總是吻著自己的男人,是你。
夢裏那個總是呼喚著自己,訴說著無盡的愛語的男人,是你。
夢裏那個永遠寵愛著自己,保護著自己的男人,是你。
是你……
拉美西斯笑了起來,一如既往的邪魅:“是我。我是你的男人,埃及的法老,拉美西斯一世。”
笛非猛地伸出雙臂,緊緊擁住他硬實的身軀。頭貼在他的胸膛,聆聽著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是夢嗎?
如果是,那我寧願……不要醒來……
拉美西斯有些詫異笛非忽然的熱情。但還是更加寵溺地擁緊了她虛軟的身軀:“再也不會有事了。非,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笛非縮回一隻手,尋找著他的手。他發覺了,主動把手伸過來,緊緊地牽住了自己的手。五指纏繞。
“我也希望永遠不離開你……就這樣呆在你的身邊,真的很好啊……”她幸福地笑著,伴隨著莫名的淚水,“可是我好害怕……拉美斯……我真的好害怕……”
隻有在他的懷中,她才能無所顧忌地傾訴自己無盡的恐懼。
隻有在他的懷中,她才能找到內心深處那個最真實、最脆弱的自己。
他笑了。鏗鏘有力道:“誰敢從我身邊帶走你,我就會與誰戰鬥到底。我願意傾盡所有的生命與血,換來你的存在——”
“不要!”她頓時叫了出來,無措地抱著他的身軀,“我不允許你這樣做。我絕不允許。絕對不。”
拉美西斯無奈地笑了起來。眼神裏全是無止盡的寵溺。他低下頭,吻住笛非的額頭。
笛非也努力地回吻著他。最終兩人都深情地纏綿擁吻起來,根本訴說不夠自己的愛意。
“從今以後,我就隻愛你一個人好嗎?”
笛非沒有回答。悵然若失的感覺深深牽製住自己。
“非,我給你看樣東西好嗎?”他就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想方設法地逗自己開心。笛非笑了起來,緊緊握住他骨骼分明的大手:“好啊。”
她任由他牽住自己,跨過數不清的長廊,兜兜轉轉。她不想去看周圍富饒美麗的光景。她隻想凝望著他健壯的背影,再也不移開視線。
“到了。”他轉過頭來,對自己一笑。
笛非恍惚地抬起頭。曾在夢裏徘徊已久的壁畫終於重現。畫上那個灰發女人就是自己。而她也終於看清楚,牽著自己的手的人到底是誰了。
“我會讓日月來見證,我對你無盡的愛。我也要向眾神宣誓,絕不會讓你離開我。”
他扯過笛非,再次擁緊了她:“不要再逃離我了,好嗎?非,我不會再放開你……”
有一絲黑暗在蔓延著,迅速地滋長。開出一朵朵妖美的曼珠沙華。
笛非閉上眼睛,笑了起來。所有的一切,她不要再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