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重遠頓了下,想起當時營地的喇叭響徹整個他們所在的地區,嗡嗡嗡重複著“哪位是任家樂的家屬,請立即到指揮處。哪位是任家樂的家屬,請立即到指揮處……”,誰知道他中了誰的迷魂湯,那根筋搭錯了,竟神不知鬼不覺地去了指揮處。
師長遞給他了電話,出乎意料的是,對方是一個自稱段譽的男人,他知道段譽,B軍區裏聲望很高的少將,所以絲毫不敢怠慢。段譽告訴他,這幾天內任家樂會過來,她是他老戰友的女兒,請他代為好好照顧她,在她到達的時候通知他,並且最後安然無恙地把她送回來。他應聲答應了他,雖然不知道以何種身份,可他站在了這裏,手裏拿著電話,就必須做出這個保證,不管她是不是他所認識的任家樂。
他等了三天,這三天裏麵連小張都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若不是李宸衛李政委和手下的兵嚴於律已,毫不懈怠,他們炮兵團有可能會因為他而在這次演習中墊底了。三天後,她終於來了,卻還來不及接住她,她直接倒在了他的麵前。她醒來的那一刻,他的一顆心才鬆了下來。
但是,他不會告訴她這些,當然,連他自己都不曾想過做這些的原因是什麼。作為一個軍人,他認為自己有這樣一份責任感是理所當然的。
他看向她探究的眼神,回答:“段副主任在你到之前就來過電話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要來了?”
他不說話,點了點頭。任家樂咬著下唇,無奈地翻了個白眼,頭垂了下去。難怪他一點都沒有驚喜!真鬱悶啊……
過了一會兒,他問:“今天感覺怎麼樣?還有高反嗎?”
任家樂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搖了搖頭:“不是太好……”
“那明天再休息……”
顧重遠還沒說完,就被任家樂打斷了:“咳咳,其實我好多了。”
他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確定?”
任家樂像小雞啄米般點頭,她可不願意再窩在床上一天,會悶壞的。
“那我讓小張帶你出去走走吧……過兩天軍演馬上就結束了,到時候我送你回去。”他說話時麵無表情,像是在彙報任務。
“哦。”她不想影響他,又不想一個人無所事事,那也隻能這樣了。至少她見到他了,他也沒忘記她,這次費勁了千辛萬苦來一趟還算是值得的。
她的高原反應已經好了很多,沒什麼大礙。第二天,小張帶她在四處隨意逛,沿路跟她說著他們在這裏生活了這些天的趣事,比如有天晚上顧團長晚上睡不著覺一個人在草原上跑步,被巡邏的兵看見了,就回去跟大夥說了,結果一個連的人全部出動跟著團長開始跑步,後來就是一個團,其他團為了不輸他們團,被半夜喊起來跑步,有些沒有準備好的兵褲子穿到一半被拖了出來,最後一個師的人圍著偌大的營地整整跑了五公裏。大概是跑了太久了,被凜冽的晚風吹得清醒了,大家全坐了下來一起數星星,邊數著還邊說著各自從軍一來的糗事。
小張說起這些的時候,看著遠處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臉上蕩漾著幸福的笑意。任家樂忽然鼻子酸酸的,若不是有這些保衛祖國的大兵對著國旗心懷感念,我們怎能在衣食無憂的生活中自由自在地抱怨?這是多麼強烈的對比,我們什麼都沒有做,卻整天毫無顧忌地侃侃而談。她記起上次顧重遠對他說的,這些傻大兵其實並不“傻”,他們的心中大抵隻有一個單純的信念,所以對他們來說數星星也是一種幸福罷。
小張還跟他介紹了一些軍旅生活,怕她不懂,還講得特別通俗易懂。其實她住過一段時間軍屬樓,所以這些她還是了解的,但是她並沒有揭穿,因為看著小張傻嗬嗬的笑容,任家樂就知道他這時更是在自己枯燥單一的生活裏尋找快樂。
任家樂指了指遠方的紅旗,問:“你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豎一頂紅旗嗎?”
小張挺了挺胸脯,驕傲地說:“那是必須的,對著國旗我們的作戰欲望才會更加強烈。”
任家樂了然地點了點頭,繼續問:“要不你跟我說說你們顧團長吧?你們顧團是不是也老對你們冷冰冰的?”
“顧團就是對我們嚴格,我們都知道,其實他人特好,所謂嚴師出高徒嘛。你不知道吧,我們團裏有一個很特殊的訓練項目,就是扔炸藥包。”
任家樂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他說:“就是在三十秒之內連續不斷地在十名同誌內傳遞,班長不說停,就不能脫手。三十秒之後炸藥包就會爆炸,我們都不知道最後會落在誰手上,隻能不停地傳啊傳,直到班長說‘扔’,我們才能把炸藥包扔進水裏。”
任家樂好奇地問:“這炸藥包是真的嗎?”
小張一臉嚴肅:“是真的,足以讓一個人粉身碎骨。而且我們在傳炸藥包的時候還需要數字接龍,把數字一點點接下去,不能停斷。”
任家樂皺了皺眉頭,驚呼:“你們都不害怕嗎?”
“害怕是肯定的,可是顧團長說了這是訓練我們的機敏度和高度集中力的,他說在戰場上我們遇到的形勢會更為嚴峻,冷不丁就會被敵人從背後同一刀,所以不到最後一秒我們絕對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