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樂這晚還是沒怎麼睡著。她默默地縮在床上,愣愣地看著雪白的天花板,直到天亮。
她聽見了顧重遠起床後進房間洗漱的聲音,她聽見顧重遠走到床邊好似有話對她說,最終對著她緊閉的雙眼,隻餘一聲歎息的聲音,她聽見他在廚房裏擺弄早餐的聲音,她聽見了他出門後合上門的聲音……她這才不緊不慢地從床上坐起來開始換衣服。
她知道,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她終究是要麵對現實的。晚上他回家的時候她就不能再裝睡了。
她突然很後悔、非常後悔,她不該把照片丟到他的身上的,她不該對他質疑,不該對他生氣,他現在對她很好,為她做了那麼多,她為什麼還要去糾結他的從前呢,就算她長得再像那個女人那又怎樣,那又怎樣?他現在就在她的身邊,而那女人深陷何方都一無所知,她為什麼要和一個照片裏的女人“鬥智鬥勇”,最後犧牲的卻是自己的幸福?
可是她這樣算不算又在自欺欺人,和他的第一次是她自欺欺人,答應他的求婚是在自欺欺人,和他結婚以為他愛她是在自欺欺人,她難道還要繼續自欺欺人嗎?
她想了很久很多,到底才恍然大悟,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呢?後悔又怎樣,自欺欺人又怎樣,一切早已既定,成為事實,她昨晚已將照片甩給了他,將怒氣撒在了他的身上,將問題和真相都丟給了他。她現在應該是無事一身輕,隻等顧重遠告訴她答案,她還要多想什麼呢?不,應該說她還能多想什麼呢?她什麼都不知道,她隻是個局外人,所以她不能。
她坐在電腦前麵,開了音樂,一首歌循環播放,她卻什麼都聽不到,腦袋裏隻剩“嗡嗡”聲不斷徘徊。她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摒聲細聽,終於聽出了它的旋律。
電腦裏,女人細膩傷懷的聲音靜靜地唱著:“是誰導演這場戲,在這孤單角色裏,對白總是自言自語,對手都是回憶,看不出什麼結局。自始至終全是你,讓我投入太徹底,故事如果注定悲劇,何苦給我美麗,演出相聚和別離……”
是的,就像她唱得這樣。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人在演獨角戲,她以為自己進入了顧重遠的生活,結果卻隻換來了心碎。
她呆呆地聽著歌,坐著,閉上眼,腦海裏閃過一幕又一幕。
她想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她又犯頭疼,顧重遠扶起了她,從此以後她就被吸進了他備好的漩渦裏;她想起她對著眾人告訴他,她喜歡他,他一口回絕了她,然而卻在幾天後把躲在母校角落裏的她找了出來,請她喝粥,帶她去山腰看星星;她想起她經曆坎坷艱辛的路途到高原去見他,他雖不耐煩,卻對她細心照顧,為她煮粥。
她亦想起她和他的第一次,他喝得醉醺醺,她脫下的他的衣物,引誘他走向不歸之路;她想起在那夜之後的第二天,他特地為她準備不一樣的早飯,告訴她,他要娶她;她想起他忙中取閑、不嫌麻煩把煲好的鴿子湯送到她的麵前,卻又鬧別扭似地不肯給她;她想起她思念至極,冒雨等在他團部的門口,顧重遠為了照顧發燒的她幾乎一晚沒睡,而在那一晚他們對望至情深之時,第二次進入了彼此的身體,仿佛隻有這樣兩個人才可以不分彼此、盡情相依。
她亦想起他緊緊地握著她的手,安慰她、鼓勵她,在她的母親麵前,給她無限的信心;她想起他不願她操一點心,隻身一人麵對她的父母,替他們排除萬難。
她亦想起結婚後,他每天早起早歸,隻為替她好好準備好每一頓;她想起他為了幫助她減肥,每天陪她下樓跑步,每天都會為她準備均衡的飲食;她想起在去年聖誕節的時候他出其不意地為她戴上了專屬於她的項鏈。
原來他們之間擁有好多好多的回憶,或甜蜜、或傷悲……究其一切,從開始起,就是她自己一步一步拉著自己走到這一步的,無關顧重遠,就連他們結婚,也是因為她的自私,顧重遠本著他的責任心,不得已而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