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那些事的時候,神色那麼的雲淡風輕,好像在講著無關自己的事。甚至在提及林若瑜的時候,也是麵無表情。她想起他那時為林若瑜痛哭,把她當做林若瑜來吻她,那樣心痛到連她都為之動容,她還想起他說“抓不回來了,我再也抓不回來她的手和我的幸福”那時候的表情,撕心裂肺,仿佛全世界離他遠去般的蕭瑟。但他如今說的時候,表情冷淡疏離,恍若已經隔世,那件事那個人不再屬於他的生活。不過就是六年之久,他怎麼能變化如此之大?!
她用令顧重遠心慌不安的眼神盯了他很久。顧重遠用沾滿冷汗的手輕輕握住她,可被她脫了手,他皺著眉頭,艱難地動了動喉結,再一次叫她:“小樂。”
任家樂稍稍抬頭,通紅的眼睛無神地向上轉悠了一會兒,她的鼻子紅紅的,隻聽得她不斷地吸鼻子、輕聲喘氣的聲音,卻不見她眼淚流下。顧重遠知道她是在忍,他的胸口忽然悶得厲害,他從來都知道她是個堅強的女孩子,可是她從未在他麵前那麼堅強。可她現在做到了,那意味著什麼?
好一會兒,她還是沒有回應他,甚至連看都不看他了。她撇過了頭,對葉菡說:“媽,我想去看看家歡。”相比於心底還存留的太多的疑問,她更想去看看任家歡——這個她害死了她的生命、四年來不但從沒去看過她、甚至把她給忘了的姐姐。
就算在她恢複的記憶中,任家歡從沒有對她特別好過,甚至最後想把她送出國,但在最後一刻她用她的生命保護了自己。她的功早抵了她的過,並抵得太徹底。她想去問問為什麼,為什麼她明明不喜歡她,卻要那麼做。是想讓她愧疚一生,而再也不會和顧重遠在一起嗎?她一定要去問問她。
葉菡看著任家樂這般狼狽又故作堅強的模樣皺了皺眉。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任家樂這樣子了,她知道在這種時候告訴任家樂這些事是很不明智的,應該說在婚禮之前討論任何不安定因素都是不明智的。但如果不告訴她她會怎樣呢?葉菡不知道。她害怕,害怕再次失去一個女兒,不,應該說,她更害怕失去任家樂,任家樂是她的全部期望,她不允許她再有一絲的差池。
她對她嚴格,隻是因為她的私心,因為她愛她。
如果可以,她希望一輩子瞞著任家樂,包括那件連以前的任家樂都不知道,幾乎無人所知的事。隻是,任家樂已經知道了大部分的前因後果,她隻希望自己還能作些許保留,不把她傷害得無法挽回。至少,也得讓她晚些時候知道,太多的事實一並道出隻會讓她崩潰。
所以,她麵對任家樂殷殷的眼神,隻能點了點頭。
墓地由一大片鬆柏包圍著,看上去安寧幽靜,隻剩常青樹上還有些鳥兒在唧唧喳喳地亂叫。任家樂跟著葉菡穿梭在一座座墳墓間的時候,驀然有一股難以言表的心情湧上心頭,那種感覺比緊張更甚,比難過更甚。
顧重遠走在最後,他一起來的時候任家樂本是想阻止的,可是看著他似乎有些悲傷的眼神,她又心軟了。她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對他心軟,所以她一輩子都隻能活在他給的困境中,是不是?
所以,她最後還是選擇了沉默。她沉默並不代表她不心痛。
就像現在她站在任家歡的墓前。猛然間看到墓碑上任家歡的照片,她想對她說的,她想問她的,突然就全梗在了喉嚨口,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好似一下子得了失語症。她看著她至親的姐姐,沉默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