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異者飛煙(上)(1 / 2)

楊虎亭六十多歲的年紀,雖然年紀一大把眉毛胡子都花白了,可是神情矍鑠目光炯炯,舉止言談之間自有一番威嚴慷慨的氣度。他笑嗬嗬的望向鄭宇白:“小夥子,你的功夫很俊,很不錯。”

鄭宇白撓撓頭,走上前兩步,衝著楊虎亭深深的鞠了一躬:“後生晚輩鄭宇白,拜見楊老爺子。”

老輩的武林之中規矩很大,後輩見到長輩要磕頭。現代社會規矩沒有那麼大了,可是見到長輩鞠個躬也是基本的禮節。雖然鄭宇白學的是形意拳,但三大內家拳之間關係複雜,許多武術家之間都互相傳藝,門人弟子之中多有結交的好友,常以兄弟相稱。因此鄭宇白向楊虎亭這當代太極拳第一高手行禮也是分內的禮數。

楊虎亭嗬嗬一笑:“你是哪一脈?看你的步法有孫祿堂和薛顛的影子,方才和飛雲交手的幾招又有尚雲祥一脈的勁道,練的很不錯。”

鄭宇白撓撓頭:“我不是孫脈也不是尚脈,功夫都是跟我父親學的。他隻是個北方農村的無名之輩。”

“哦?”楊虎亭饒有興趣的看著鄭宇白,“北方尚武,當年三大內家拳在各地都有教習,鄉野之中散落一些高人也不奇怪。你父親叫什麼名字?”

鄭宇白猶豫一下,不想回答。楊虎亭何等人物,一眼看了出來,開顏一笑一擺手道:“我老頭子怎麼跟個小孩子似的這麼好奇,哈哈。算了,不問了。”

鄭宇白這才鬆了口氣,他可記得當初離開家的時候父親說的話。

“你處事一定要低調,無論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的名字。”

想到父親揮動著的拳頭,鄭宇白就有點怕。從小到大他就是在和父親的實戰之中成長起來的,挨過無數的拳頭,練就一副鐵打一樣的身板,可是想到父親那刁鑽的拳勁打在身上的感覺,還是有些不寒而栗。

跟父親打過無數架之後,再遇到任何的對手,鄭宇白都不怕了。眼前這位楊虎亭楊老爺子是武術界的翹楚,太極拳的頂尖高手,人往那一站,雙腳不丁不八,一身凜然的氣派,那是學都學不來的,完全是練拳多年養出來的氣度。若是尋常人見了他,立刻就被震住,自然是問什麼說什麼,腦子裏除了惶恐佩服,沒有別的念頭。可是鄭宇白從小見識的都是父親如同猛虎一樣的暴烈,就好比在戰場餘生的戰士,麵對任何環境都不會膽怯了。

正因為鄭宇白不怕不慌,所以楊虎亭二十年來頭一次問過的話沒有答案。這也讓老爺子心裏對眼前這個小夥子另眼相看。

“飛雲啊,安排一桌飯,留小鄭在這裏吃午飯。一會吃飯的時候再聊。”楊虎亭衝楊飛雲道,然後又朝鄭宇白微微一笑,轉身離去了。

楊飛雲走到鄭宇白身旁:“跟我走吧。”

楊虎亭的邀請,身為後輩的鄭宇白是沒有資格拒絕的,隻能跟著楊飛雲上了二樓,往餐廳去了。他的身後,那些楊家的門人弟子竊竊私語說著鄭宇白方才的步法,對這個看上去有點木訥的年輕人的看法完全有了不同。甚至有人已經開始模仿著方才的對戰,卻無論如何都做不出鄭宇白那樣鬼魅的步法來。

武館的餐廳修的很氣派,顯示出主人的富有程度。鄭宇白坐在一個裝飾豪華的單間裏,麵對著楊飛雲,隻覺得氣氛很尷尬,卻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

楊飛雲微閉著眼,手指在桌麵上敲擊著,看起來十分的悠閑,實際上一直在偷偷盯著鄭宇白。他年少成名,弱冠之年就已經聲名遐邇威震武林,比武較技從無一敗,因此自負甚高。誰知道方才和鄭宇白一試身手,卻拚個不相勝負,這讓楊飛雲心裏十分的不快。

“邊兄練拳幾年了?”楊飛雲偷看了一會,鄭宇白一直都是個呆呆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麼。楊飛雲終於忍不住開口了。

鄭宇白其實什麼都沒想,他覺得在這裏等著很無聊,幹脆屏住了腦子裏的所有想法,練練腦子養養精神。

這是當年父親教給鄭宇白的,為的是培養他入象。所謂的入象就是要進入一種恍然的境界,也是形意拳修煉之中最重要的一個關隘。

恍然就如同走火入魔,是個危險的境界。拳法正是要在九死一生的危險境界裏才能真正的突破。當練拳練到恍然境界,就需要武者以個人天賦來突破。如果能夠突破恍然,就能成就真正的拳術。若是不能,輕則一生碌碌無為,重則走火入魔全身癱瘓。

當突破恍然境界之後,身體的感應練了出來,一切拳法就可以依靠肌肉和潛意識來施展,達到了形神俱妙與道合真天人合一,拳法自然“有觸必應,隨感而發”,也就是形意拳的最高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