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勝者不咎(1 / 3)

菜過五味,酒過三巡,酒桌上的氣氛不但沒有歡快起來,反而越發的尷尬。唐晴努力的調和氣氛,不時的旁敲側擊,希望為鄭宇白減輕點處罰。可鄭驚蟄雖然疼愛唐晴,處罰鄭宇白的事情上卻決不鬆口,隻要唐晴一求情,他就打個哈哈給敷衍過去。

鄭霜降一旁看著,心裏暗暗好笑,心說女兒到底還沒長大,哪知道她這個舅舅看起來像個老實巴交的土包子,其實老奸巨猾著呢。十五年前在京海,那個讓惡人聞風喪膽的“鄭要命”還有個“雙絕”的外號,這雙絕一個自然就是形容他的武藝高超,一身內家拳的功夫所向無敵,另外一個就說的是他的裝傻充愣扮豬吃虎。跟鄭驚蟄作對的那些人,往往不是倒在他的拳頭下,而是被他算計掉的。雖然十幾年過去,這塊薑卻是越老越辣,想跟他耍花招,唐晴還遠遠未夠班。

在鄭霜降看來,鄭宇白違犯了門規和家法就應該受到處罰。形意拳源遠流長,之所以成為三大內家拳之一不禁是因為拳法本身,更是因為祖祖輩輩的形意拳傳人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在老百姓心中留下極好的口碑。這就如同太極拳的發展更多是因為越來越多的人練習太極前身健體,而不是說學會了太極拳就能天下無敵。

正因為是我的親侄兒,才不能姑息。鄭霜降看著鄭宇白默默的吃菜,心裏想著。她不是不知道哥哥的手段,鄭驚蟄那個“鄭要命”的綽號還是她給起的呢。可若是心疼侄兒不處罰,又怎麼對得起祖宗呢。

思前想後,鄭霜降還是覺得她沒有做錯,隻是暗暗盤算一會勸說下哥哥,不要下太重的手。真要是傷了侄兒,她也舍不得。

鄭驚蟄一口將杯中剩下的一點酒喝光,紅光滿麵的道:“我吃飽了。”

席上諸人其實都沒什麼胃口,隻看著鄭驚蟄大吃大喝,不時的說南方菜不如北方農村的豬肉燉粉條好吃。倒是鄭宇白似乎不為即將到來的處罰擔憂似的,吃了不少菜之外,還吃了滿滿兩大碗米飯。

“霜降,附近有沒有寬敞無人的地方?”鄭驚蟄取了根牙簽,一邊剔牙一邊問道。

鄭霜降點點頭:“我家附近有座橋,橋下麵有很大一片空地,這種時候這種天氣,不會有人過去的。”

“很好,就那裏了。”鄭驚蟄剔過了牙,衝鄭宇白一招手,“跟我走。”

唐晴起身想跟去,被鄭霜降一把拉住,鄭驚蟄回頭笑道:“晴兒,你和爸媽回家去吧,舅舅一會就回去。”

“舅舅……”唐晴還想求情,卻看到鄭宇白衝她做了個放心的手勢,話便沒有出口。

鄭宇白和父親出了綠竹軒,鄭驚蟄站在門口,疑惑的撓撓頭:“兒子,你姑姑說的地方在哪裏?”

“跟我走吧。”鄭霜降說的地方正是鄭宇白以前夜裏偷偷出去練拳的那片河灘,現在是冬日,河水枯竭,僅剩的水窪也都結了冰。那裏本來就少有人去,如今天寒地凍,更是連個鬼影也不會有。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父子二人走在華燈初上的京海街頭,鄭驚蟄左看看右看看,感慨的道:“十多年沒來京海了,變化可真是大啊。”

鄭宇白隱隱約約知道些父親當年的事情。他剛剛出生沒多久,父親來到京海做生意,可他脾氣暴躁,生意沒做成,反而卷進了黑幫的火並之中。憑著一身的武藝,鄭驚蟄把黑幫打的落花流水,無心插柳之間成了京海人人稱頌的打黑英雄。

到了鄭宇白五歲的時候,鄭驚蟄就時常回家教導他練拳,再到後來,就幹脆回到了農村,不再來京海了。在鄭宇白的記憶裏,自從他八歲以後,父親就再也沒有離開過那個家鄉的小村子。

“爸,你當年為什麼不留在京海呢?”這是個埋在鄭宇白心頭十幾年的疑問。當年姑姑為了愛情選擇留在京海,如今日子過的也不錯。雖然不再是那個快意恩仇的女俠,和普通的家庭主婦沒什麼兩樣,卻也始終無悔當初的選擇。

鄭驚蟄活動了下肩膀,嘿嘿笑道:“大城市規矩多,俺不習慣。”

他說的輕鬆,鄭宇白卻不太信,不過他也知道若是父親不想說,怎麼問都不會有結果的。他選擇了沉默,兩人一路走著,很快來到了那座橋前。

橋上車水馬龍,無數的車燈照耀的人睜不開眼。鄭宇白領著鄭驚蟄下了橋,來到一片白茫茫的河灘空地上。

“嗯,這裏還算清淨,地方也夠寬敞。”鄭驚蟄滿意的點點頭,轉向鄭宇白道,“你認錯嗎?”

鄭宇白沒有絲毫的猶豫:“我沒有錯。”

鄭驚蟄點點頭:“你小子還是以前那副臭脾氣,俺本來以為送你上大學,學了文化之後會改改,沒想到還是跟老子一個模子刻出來似的。”

鄭宇白嗬嗬一笑,沒有半點的緊張:“還不都是從小被你養成的習慣。”

“好了,別誇俺了,從小到大俺打你那麼多回,你不記恨俺也不怕俺,倒是跟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鄭驚蟄有點感歎的道,“你現在雖然大了,也還是俺的兒子,形意拳的門人。你觸犯了門規和家法,俺就得代替祖宗罰你。”

“我知道了,跟以前一樣。”鄭宇白自嘲的道,從小到大他被父親用無數的理由懲罰,雖然當初很痛苦,可如果沒有那些體罰,他恐怕也沒有今天這副強悍的不怕擊打的身體,更不會有一身的精湛武藝。正因為如此,體罰或許不對,但在鄭宇白心中,卻不是很反感痛恨。

“那你還不認錯?難道你忘記了規矩嗎?”鄭驚蟄慢慢的解開藍布上衣的扣子,露出裏麵一身黑色的貼身棉襖。

鄭驚蟄的規矩很公平:犯錯之後分為認錯和不認錯兩種,如果認錯的話,就要接受懲罰。這種懲罰雖然嚴厲,有時候會皮開肉綻,卻不會傷筋動骨,至多修養十天半個月就能下地走動了。而若是不認錯的話,就得和他打一架。這一架若是打贏了鄭驚蟄,那無論犯了什麼錯都可以一筆勾銷,而若是輸了,也沒有什麼懲罰。因為在打架的過程中,鄭驚蟄是絕對不會留手的。

從小到大,鄭宇白和父親打過二十三架,以全敗告終,輸的最慘的一次身上被打斷了十二根骨頭,足足在床上躺了三個月才能爬起來。最輕的一次,也被打的頭破血流,直接送去縣裏的醫院輸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