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的場。
他隻記得土人的鮮血從胸口裏流出,浸進身下的沙土。
勒留斯冷酷的話還言猶在耳,他一邊恍恍惚惚地想著,一邊站在禁衛軍身後看著競技場內。
看著那些原本素不相識、也無冤無仇的人相互捉對廝殺,不死不休。
阿倫迷茫地看著場上的生死相搏,就像在看一出荒誕的戲劇。
我還活著,而那個人死了。
活著的感覺真好。
但那個人,也不該死。大家,為什麼喜歡看見別人彼此相殺?
一個又一個的囚犯倒在場上,而活下來的人都在瘋狂地笑。人們沉浸在血腥帶來的感官刺激中,樂此不疲。
道格拉斯從對麵的入場口走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他彎下腰揀起一把軍團新兵常用的砍刀,通常,這種刀被軍團士兵們稱為“麥歇提”。
道格拉斯高舉起砍刀,帶著滿臉淫蕩的笑容,對著看台上的軍團士兵揮手示意。
“哦!快看這個小子。他一點都不害怕啊!”
“真是個怪胎!前麵的可都是滿臉苦大仇深的樣子!”
軍團士兵們興奮地在看台上議論紛紛。
勒留斯如一座山般坐在座位上,他看著春風得意的道格拉斯,不禁若有所思。
“這個家夥……好像……有點像一個人……”一個念頭從勒留斯心裏劃過。
道格拉斯的對手,已被徹底激怒,他從地上撿起一個大鐵錘,大喊著衝向道格拉斯。
道格拉斯用手中的砍刀,漂亮地挽了個劍花,然後迎上前去。
兩人交手沒幾回合,內行的人都看出,道格拉斯應該是練過的。
而他的對手,唯一的優點就是力大,必敗無疑。
道格拉斯如貓戲老鼠般,靈敏地閃過對方毫無章法的攻擊,並不停繞著對方遊走,手中的砍刀刁鑽地攻出,在對方身上劃出一道道並不致命的傷口。鮮血流遍了對手全身,軍團士兵們為此狂熱地呐喊著。
最終,道格拉斯似乎厭倦了這樣的遊戲,身子一個漂亮的側翻,同時手中砍刀順勢劈出,對手捂住喉嚨圓睜雙眼,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再也沒有動彈。
有幾滴鮮血濺到道格拉斯英俊的麵龐上,他恍若未覺,再次高舉起雙手,笑得宛若一朵桃花……沒錯,就是桃花。
“我是!道格拉斯!”他大喊道,全場頓時沸騰,不得不承認,這家夥挑動情緒很有一手。
然後在全場整齊劃一的喊著“道格拉斯”的音浪中,他如同一個凱旋般的將軍,大步走出場外。
阿倫心裏如墜冰窟的看著,看著那個笑得宛若一朵桃花的男人,無情地淩遲著對方。
原來,你是這樣的人。
玲上場的時候,將場內氣氛帶向另一個高潮,軍團士兵一片嘩然。稍微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看出,那是一個女人,一個穿著髒兮兮鬥篷的女人。
勒留斯輕哼一聲,說道:“下次,別讓她再穿著那身髒鬥篷。讓她洗幹淨些。”
一旁的軍團百夫長慌忙點頭稱是。
玲的對手在踟躕著,而玲則安靜地站在那裏。
片刻的猶豫後,玲的對手終於還是撿起一把長矛,狠狠撲來。女人?女人也照殺不誤。
然後?
“好快”,這就是他大腦裏的最後一個念頭,死亡的黑暗隨後吞噬了他。
“對不起。”玲低下頭,裹緊鬥篷,雙臂環繞地抱緊自己,輕聲說道:“玲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