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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你這卷子,數學總是得不了高分!你看看人家果青,每次考試都是穩穩當當,單元測驗第一,綜合考試第一……”
真神了,老媽訓我時的語氣和語句的結構竟然和梁老師是一個版本。
於是,我像打了霜的茄子,腦袋有氣無力地耷拉了下來。
我的耳邊經常響起老媽那“梁氏”版本語言。哪有這樣的家長,總是拔高別人的孩子打擊自己的孩子。
就因為我跟他住在一個大院裏,所以,老師老拿他跟我比較。
不僅老師拿他跟我比較,就連老媽也常拿他跟我比較。
那個被表揚的人叫果青。
這個喜歡做比較的老師姓梁,是我們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
梁班頭身材瘦小,麵孔平凡,戴著一副沒有特色的銀邊眼鏡,上穿藍白相間的T恤衫,下穿牛仔褲,扔在人堆裏,屬於立馬被淹沒的那一類人。要是你想費點勁兒從他身上找點特色的話,那就是鏡片後麵的那雙小眼睛。
第一次見麵,我們初一女生們議論最多的是他的眼睛。
“哇,那雙小眼笑時含情脈脈。”
“嗨嗨,他要是老笑著多好啊!”
“哎呀,他的小眼睛裏射出的光老是凶巴巴的。”
“對了,是不是有點像孫紅雷的眼睛?”
“嗯,有點像……啊,是像……那可是個‘少婦殺手’哦。”
雖然對老班頭有褒有貶,但總的來說,他對這幫男生女生們最大的吸引力,還是來自於他的數學課講得特別特別棒,這是有事實根據的。
所以,對梁老師,後來我們不約而同地統一尊稱他為“良師”。
我曾把班級的這些趣事講給老媽聽,聽完,老媽的臉色就變得煞白。
“你……你……你們這幫小丫頭片子,怎麼在一塊兒胡說八道呢?”
“你以為我們什麼都不懂啊,如果真是這樣,那你可就落伍嘍。”老媽越急我就越想逗她。其實,這說的也是事實。隻不過大人們不願麵對而已。
果然,老媽如臨大敵似的說:“看來,你們女孩子們也不能在一起玩得太多,否則都像是掉進了染缸裏一樣,互相學壞。”
“遵命,以後我再也不跟那幫女孩子玩了。”我對老媽保證說。
老媽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就像拔開了烏雲見了藍天一樣。
老媽高興的笑容還沒收起,我神秘兮兮地對她說:“老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秘密?”老媽身上的興奮細胞一下子被我這句話調動起來了。
我隻是抿著嘴巴笑,並不急於答話。
“快說呀,什麼秘密?”
眼看老媽急得把我的胳膊都掐疼了,我這才不緊不慢地說:“不跟女孩子們玩兒,對我來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老媽兩眼盯著我,激動地點著頭附和著我。
“那我就跟男孩子玩唄,我跟他們一起打球、運動。據不完全統計,我們班有好幾個男生喜歡和我玩兒呢。我就跟他們玩兒好了。”
我的話音剛落,要不是我扶得及時,老媽早就暈倒在地了。
“別著急,老媽,我隻喜歡和那個數學王子果青在一起。”我扶著老媽,又煞有介事地補充道。
說起果青其人,老媽當然知道是誰了。待我放手後,媽媽再次想暈倒,我又趕緊向她伸出了援助之手。
看著老媽那受刺激的樣子,我感到很可笑。
我家和果青的家住在同一個大院裏。
三歲半時,老爸老媽把我從河北農村爺爺奶奶家接回來,送進了離家最近的幼兒園。
這時,四歲的果青也被他爸媽從濟南姥姥家接回來,送進了同一家幼兒園。
按照北京市的常規入園年齡,我們都歸於“大齡兒童”了,所以,就同時被稀裏糊塗地塞進了中班。
人生地不熟,舉目都是陌生的環境、陌生的麵孔、陌生的聲音,於是兩個落落寡合的陌生小人兒拉起了小手。
當和全班小朋友熟絡以後,我們的友誼也牢不可破了。
那時候的果青細眼睛長睫毛,頭發不屈不撓地挺立著,像隻小刺蝟;皮膚曬得黑黑的,像個埃塞俄比亞兒童。
可是,在我眼中,他是那一群小男生中最帥的。
在幼兒園,他會隔三差五地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塞給我兩塊德芙巧克力。
我呢,則總是驕傲地當眾把其中一塊巧克力裝進桃形的外衣口袋裏,然後剝開另一塊巧克力,塞進嘴巴裏,誇張地“吧唧吧唧”著。
啊哈,眼瞅著那幫小孩子們口水直咽,什麼時候想起來都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