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見過的漢家女子不多。
本來嘛，西域哪有那麼多漢家人？除了他母親蘭閼氏，就隻有經過樓蘭的商隊女人和敦煌的漢家女了。
敦煌原本是胡人的天下，直到幾十年前霍去病把匈奴打跑，漢武帝下令在這邊設四郡，並令數萬漢人遷過來戍邊,這才有了漢人在此定居。而遷徒過去的漢家人，不是窮苦之輩就是獲罪之人，到這裏都是重新開始，哪還有什麼尊卑貴賤，誰還能呆著享福？這裏的漢家女也隨著民風變得彪悍了。
孔雀在書中讀到的什麼“桃之夭夭，妁妁其華”、什麼“指若柔荑，膚如凝脂”等等，通通都隻是“讀”而已！
麵前的傅元子，讓他終於體會到了漢家詩歌中那些對女子的美麗描寫。
曲裾長服，包裹著玲瓏身段，人，真是亭亭玉立。
漢家女子的五官沒有西域人的立體，卻非常柔和，傅元子更是。她眼睛不大，卻是杏眼靈動，眉毛不粗，卻很秀麗，鼻梁不挺，勝在小巧，唇不豐韻，卻因天生上翹盡顯甜美。她隻薄施粉黛，長發上未帶珠釵，全部攏於身後，風兒輕揚著那垂於腰際的烏發和月色絲帶，暴露了她唯一的頭飾。
孔雀眼都不眨地看著傅元子走出府門，在索勒的攙扶下上了馬車，攏上薄簾，這才悠悠地吐出一句話：“宛在……水中央！”
一隻大手突然在他眼前晃晃，孔雀才清醒過來。眼前變成了索勒那張露著狹促笑意的糙漢臉，孔雀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怎麼樣？我漢家姑娘漂亮吧？”索勒自豪地問道。
孔雀點了點頭，馬上反應過來現在該是“地方保護”的時候，立刻回道：“我西域姑娘也漂亮啊！”
跟著兩個人都露出賤嘻嘻的笑容，賴丹無奈地搖了搖頭，在他看來，這就是兩個懷揣春夢的少年在顯唄自己的異性際遇而已。他轉身上了馬，大吼一聲：“出發！”
寅卯交替時分，小隊人馬駕著馬車，出了酒泉，急奔敦煌。
自漢武帝設四郡起，酒泉到敦煌就和所有驛道一樣，五裏一郵，十裏一亭，三十裏設置，是信差、官員暫時休息之所，但這隊人馬從出發就沒有停歇。
過了三置馬兒累了，除了自己的馬屁，其他官馬全部換掉 繼續狂奔。
今日沒有太陽，風也不大，又跑了一百裏地，所有人才休息。索勒望了望地平線處越發陰沉的天，拿起水囊去給傅元子送水。
他也不客氣，直接上了馬車，笑嘻嘻道：“大師姐，咱們趕路不能食物，喝些水吧。”
傅元子白了他一眼，罵道：“找死吧，哪個是你師姐？你入門了嗎？連掛名都不是呢！”
索勒卻毫不生氣，反而笑得更歡。傅元子接過水囊，跟漢子喝酒似的仰著脖子喝水，索勒在旁邊道：“入門是早晚的事，我自己努力，胖師叔那裏我已經搞定，師姐再幫我美美言，萬事皆成。”
傅元子用手一抹嘴，蓋上塞子，看著外麵正整理馬匹的孔雀道：“他就是樓蘭的孔雀王子？長得不錯，是個好苗子，再長幾歲到了長安，那群夫人娘子們又有的看了。”
索勒知道傅元子喜歡看俊俏郎，這就跟自己喜歡看美女一樣，剛要開口說話，傅元子卻白了他一眼，嫌棄地道：“你看看你，小時候也不錯，現在長成這樣！”
索勒眨著眼睛道：“我這是陽剛……”
“人醜不要和我說話！”傅元子截得幹脆利索。
索勒趕緊討好地道：“師姐受委屈了，先喝水，到了敦煌我給你最好的酒！這天不對，敦煌方向陰得很厲害，弄不好會有雷雨，喝了酒愛方便，經過的“郵亭驛”都不停了，我們片刻不能耽誤。”
一聽到酒，傅元子又笑顏如花了，看著索勒的目光都帶著“順眼”二字，點頭道：“算你識趣！倒也沒長殘，還是蠻英俊的。”
索勒哭笑不得，看外麵的人都已起身，他站起道：“師姐，我們要出發了，兩個半時辰能到敦煌。”
“嗯，辛苦諸位兄弟了，到了敦煌我做東，你去請他們吃酒。”傅元子擺了擺手，打了個哈欠，“正巧我累了，要睡會兒。”
索勒跳下馬車，迎向正在幫自己整理轡頭的孔雀。孔雀看他過來，小聲問道：“她還好吧？我們趕的急，這路如此顛簸，她能……”
索勒一抬胳膊放在孔雀肩膀上，翻著眼白道：“兄弟，她叫傅元子！”
孔雀一愣，馬上明白自己是關心則亂，有些不好意思，稍稍尷尬地圓自己的場。“那個，我一時忘了，沒想到她看起來這麼，呃……”
索勒頭一次見到孔雀這種窘樣，立刻“哈哈”笑了起來，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孔雀朝他腹部就來了一拳，索勒一邊躲一邊笑道：“我不笑了，不笑了，哈哈，不笑了！”
“你會遊水嗎？”索勒抽冷子摟住孔雀的肩膀，一本正經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