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背後的傷很疼。
本來嘛,前夜受了那麼重的傷,昨天隻睡了一天,便出去忙活。雖然他用的是最好的金創藥,但畢竟不是靈丹神藥,看似生龍活虎,其實全靠年輕體壯撐著。
現在隻有他一人,孔雀的速度才慢了下來,實在太虛就扶著牆邊站一站。疼也要忍著,孔雀一心想助索勒一臂之力,他看得出索勒雖然嘻嘻哈哈,但其實很著急。
所謂的“敦煌幻景”在敦煌人看來,真的是件大事,可在索撫鄭吉看來,根本不算事,看他們不聞不問的態度就可以感覺出來。傅元子來掛著查幻景的名義,但她又哪裏管這件事了?
他們幾個包括索勒,都是有根基的,自身也都是十成十的高手,雖然他們的心思不在此,可從他們的言談行動中,孔雀已經感覺出一種沙暴將要來臨的窒息感!他們為何如此緊張?
沙暴啊,沙漠中最懼毀滅性的災難,對他們幾個而言,什麼事才會讓他們如此害怕呢?
想來想去,也隻能有一件事,那就是他們的國都長安要變天了!
那樣的大國,權力之爭該是何等慘烈?孔雀從許多古籍中看到過,管你是幾代元老,管你是不是治世能臣,管你立下多少戰功,一朝獲罪,全族上下幾代人,能有個男丁活下來就不易了。
孔雀知道現在的漢不是那個年輕的皇帝說了算,而是三位大臣,大司馬大將軍霍光,左將軍安陽侯上官桀和禦史大夫桑弘羊。
他雖遠離長安,卻也聽說這三個人明爭暗鬥,早就不是一開始時合力為國的樣子。雖然上官桀是宮中那位剛過幼學還未及金釵之年①的小皇後的祖父,但是,卻以霍光的權勢最大。聽說漢家的這個兒皇帝最信任的就是他,以至於上官桀和桑弘羊需要抱團,才可以和霍光相抗衡。
索勒的父親索撫是桑弘羊提拔上來的,因為忠言獲罪被貶到敦煌任職,若長安的霍光要對桑弘羊動手,索氏父子毫無疑問也會受到牽連。
但是誰又能保證就是霍光穩贏呢?萬一兒皇帝聽了小皇後的枕邊風呢?雖然霍光還是小皇後的外祖父,可她畢竟姓上官。若是小皇帝偏心於上官家,該犯愁的就是鄭吉和傅元子了。
敦煌是邊垂之地,軍事重鎮,鄭吉也好,索勒也好,包括淳於霆和異族人賴丹,他們之間的情誼是經過生死考驗的,誰也不想因為位高者的一句話就失去生死與共的同袍。
孔雀也不想,就是這個動力讓他咬牙忍住了第一天。昨夜回去後,索勒幫他換藥時也提議讓他休息幾天,卻被孔雀拒絕了。邊疆的職位就是這點好,看軍功,所以他也要拚命幫一幫索勒。
賴丹不在,自己若能盡一人半的力,補上失去賴丹的損失,對索勒而言也是好的。
孔雀昨夜趴著睡了一宿,現在全身都不太舒服,骨頭跟散著架一般。盡管如此,他還是提了提氣,離開了牆體立直。還好現在天氣不冷不熱,陽光正好,這樣溜一溜,正巧可以放鬆放鬆筋骨。
孔雀剛要起步,就聽到有人叫道:“孔雀?”
這聲音有如玉磬,煞是好聽,孔雀本能地回頭望去,街角正有一娉婷女郎向自己走來,身後跟著沙迦陀。
柯木孜?孔雀一愣。他腦中竟然不受控製地想起昨天晚上看到的滿室春香。
微微的氤氳之氣,淡淡的花香,一襲光潔的麗影坐於浴桶之中。細膩的肌膚,烏黑的發,充斥著自己的眼簾,麗影突然站起身來,凝脂的白膚上掛著點點水珠,纖弱的腰肢是孔雀最後的印象。
孔雀的臉不由得紅了,他竟然在猶豫著要不要趕快跑開,柯木孜已經走到他的麵前。
孔雀知道再不打招呼就是失禮了,趕緊叫道:“柯木孜姑娘,好早啊!”
柯木孜不知道孔雀剛剛的想法,看他氣色不是很好,便問道:“你昨日傍晚時分出去了?我給你送藥你不在,我便回去了。”
昨天傍晚?孔雀想了想,那時自己正跟著那個偷自己錢袋子的娃子到處轉呢,他趕緊道:“那時剛剛睡醒,出去溜一溜。”
他的氣色著實不好,柯木孜實在忍不住,伸出手就要去拉孔雀的手。孔雀被嚇了一跳,手馬上躲開,不解地望著對方,因為昨晚的事,他心裏是有些怕柯木孜的。
柯木孜卻一點也不介意,手不收回,隻解釋道:“我給你號號脈,你氣色很差。”
“哦,多謝姑娘,是孔雀唐突了。”孔雀忙伸出手去。
柯木孜號了號,皺著眉頭道:“你怎麼不知道休息?現在這樣,氣血太虧,很危險的。”
孔雀趕緊道:“沒什麼大事,……”
“怎麼沒有事?”柯木孜麵色不善地開口截住孔雀的話,瞪著眼凶巴巴道:“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柯木孜雪膚黑眸,結合了中原女子的柔美還有西域女子的立體五官,她這一瞪眼,孔雀竟然莫名想起了白貓來,隻覺得可愛無比。他勉強壓下自己的笑意,趕緊道:“當然是姑娘說了算,一切聽從柯木孜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