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角的敦煌城外,不用看耀眼的鳴沙山,不用看蜿蜒的三危山,隻需眺望,從綠油油的叢木,到黃澄澄的沙海,一半是綠洲,一半是荒漠。
甚美!
不過,站在這裏的人此刻無心欣賞。
賴丹盯著索勒,他眼中還有掙紮的痕跡,但他依舊道:“索勒,我騙了你!”
索勒爽朗地笑了,露出大酒窩,他道:“誰都有保守自己秘密的權利,我們是彼此信任的朋友,賴丹,不管你說不說,我都信任你!”
聞言的賴丹也笑了,他看了看四周,離他們二十步外的軍士,十步外的城牆上的士兵,各自趕路的百姓。賴丹道:“你過來!”
他二人又走出二十來步,遠離大路,賴丹看向索勒才道:“我下麵要說的話,你要全部記住,你可能聽不懂,但要記住每一個字。”
索勒點了點頭,賴丹“嘰裏咕嚕”說了一串話,索勒果然聽不懂。等賴丹說完,索勒問道:“這不是扜彌語?”
賴丹搖頭:“是梵語!”
“梵語?哪國的?”索勒很陌生。
“是身毒國的語言!”
“又是身毒?”索勒感歎出聲,他已經幾次聽說這個國家了,看來這個國家對西域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了,真的有必要了解一下才是。
“這是一首隻在扜彌國國主與太子之間口口相傳的詩歌。”賴丹耐心地解釋著:“每一位大汗即位後就要教會自己的太子,先是梵語,等梵語背熟才是扜彌語,我把他翻譯成漢語,你聽好。”
“等等!”索勒開口截住。從賴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來,這是賴丹心中最大的秘密,是他珍之重之甚至於高於自己生命的秘密。“這是屬於你們扜彌國的秘密,你們王族之間的機密,我沒有資格聽。”
賴丹也有一雙琉璃珠般的眼睛,隻是沒有孔雀的清澈,畢竟他們的年齡不同,人生際遇更是不同,但目光中的摯熱是相同的,他們都是可以生死相托的同伴。
賴丹堅定地看著索勒,靜靜道:“索勒,不要意氣用事,人該死時總要一死,不管是老死、戰死、病死、還是被殺死!但秘密不能成為永遠的秘密,它之所以存在就是等著有一天被揭開。這確實是比我生命還要重要的秘密,所以我隻告訴你,你聽好!”
賴丹又咕嚕一句話,然後道:“這個是詩的名字,翻譯過來叫《阿育箴言》”
“你再等等!”索勒攔住賴丹,道:“箴言我知道,阿育是什麼?人名?”
“阿育是阿育王,聽說是身毒以前的一個國王。那時不叫身毒,至於叫什麼我不太清楚,好像叫……真忘了,就記得他在時孔雀多,所以大家又叫孔雀王朝。”
“孔雀?嗬嗬!”索勒自然是想到了現在躺在府中正養傷睡覺的孔雀,笑道:“都叫孔雀,除了大尾巴羽毛好看點,開個屏跟大號炸毛雞有啥區別?要我看還不如康居那邊的青鳥好呢,可惜了那大卵蛋,要是能孵出來就好了!”
索勒邊說邊筆劃著蛋的大小,他說的是刀疤臉留下的一堆寶物。他對那些沒興趣,隻看上一對大卵蛋。
“那蛋可是超級寶物,當年進貢到長安給天子一對,據說這玩意孵出來就是鳳鳥。中原自從“鳳鳴歧山”後,近千年再無此活物,誰不想看看活鳳是啥樣啊!”索勒說笑著,看著迷茫的賴丹,偏頭朝著他身後道:“十夫長,原來天上的鷹是你在放?”
賴丹大吃一驚,這才回身,發現三十步外正在走著的是趙修仁的十夫長羅效,他的身邊屹立著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
羅效一個長哨,那鷹斜線而下,直直落在大石上,看得出是個好雕,索勒眼睛直放光,想到自己的那隻笨鷹,他好羨慕!
羅效朝賴丹行了禮,轉身擎著鷹走了。看來他還是介意趙誇的死,若不是十夫長的身份,他這個禮都不會行的。
“你說他聽到沒有?”索勒問。
這個距離,常人的聽力是聽不到二人之間的對話的,而且這裏地勢高且開闊,正是放鷹訓雕的好地方。羅效出現在這裏並不能說明什麼,像賴丹和索勒,還有許多放鷹人都會在放鷹時坐下那塊石頭下麵等著。
“……他是故意出來的?”賴丹問,羅效的位置正是賴丹的視覺盲區,他隻能問索勒。
索勒點頭道:“對,你告訴我阿育是誰的時候,我發現石頭後麵有些異常,正是他在動作,所以我覺得他是故意讓我發現他的,畢竟聽到了別人的秘密會怎樣,他是清楚的。”
賴丹想了想道:“他聽是聽到了,不過他應該是不懂梵語的,所以一開始他並沒有出來,也許想著我們馬上會離開,躲在那裏免得碰麵,沒想到我們後來說了漢語,他覺得不該聽才出來。”
索勒點頭道:“我也覺得是這樣,他若不出來,我們很難發現他。”
他二人對視一眼,為了放心,還是走到大石後看了看,又放眼四周,確定再無人了,賴丹才又開始組織語言,用最簡單的白話漢語,慢慢吟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