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將軍備下的馬車可真是舒服的很，索勒發誓這輩子沒坐過這麼舒服的，人坐在裏麵雖然也會搖搖晃晃，卻並不覺得顛簸。
他們一行九人，兩輛車馬各有一名禦手，索勒和桑弘牛一駕，邴已自己一輛，還有兩名護衛與柯木孜和丹琳。
這一路邴已有數次表示自己可以騎馬，讓二位姑娘上車，柯木孜和丹琳看他那付身子板怎麼可能讓他騎馬趕路？最後一次索勒實在沒辦法，拎著他的衣領將他弄上馬車，看他還不服不忿的樣子，隻好解釋道：“那二位姑娘是草原人和西域人，生出來就在馬背上玩耍，吃飯睡覺都可以，那騎術我都趕不上，別添亂了，我們趕緊趕路。”
老將軍的印信果然非常管用，從天水到長安要經過多少郵亭置，下了馬拿出大都尉印信，立刻有人上前修車換馬，管吃管喝，一個時辰後自去自的，保證是好馬新車一樣。
離長安越近，桑弘牛越是沉默，索勒也不理他，直到第一天晚上住進驛站，硬拉著桑弘牛把臉收拾幹淨了，然後站在清水麵前讓他看。
這半年來兩個人都受了重傷，又一路顛簸，他二人身心都經受著莫大的考驗，水鏡中的他們都瘦了不少，原本圓潤飽滿的臉麵現在都是如刀刻般棱角分明，眉目間是再也無法抹去的風霜，唇邊下巴是不及修理長出的胡茬。
兩個人看了一會兒，抬起頭來相視而笑，索勒道：“怎麼樣？自己都快認不出了吧？”
對比索勒，桑弘牛以前是長安城的貴介公子，錦衣玉食，原本的皮膚又白又嫩，簡直不比女兒家的差，還被索勒取笑過。現在呢，半年的大漠風沙就讓他的臉變糙了許多，還有小坑和紅血絲，右眉角還有一道三角疤。
桑弘牛點頭，苦笑道：“我現在把頭散開，做胡人狀，誰也不會懷疑了，比胡人還胡人。”
“誰說的？”索勒瞪著他笑道：“你可比那些胡人帥氣多了，放心，照樣招蜂引蝶。”
“誰還有心思想那事？”桑弘牛搖頭：“我隻想到長安後……”
“別想！”索勒打斷了他的話，堅定地搖頭：“你不是要人哄的小娘兒，有些事你比我懂，活著不易，不許去！”
桑弘牛神色黯然，他到長安是想打聽一下兄長家人埋於何處，族中還否有幸存之人，但他也知道，這是非常危險的事情，弄不好自己被抓不說，還會連累他人，桑氏已經連累了許多人了。
“知道我為什麼一定要你回長安嗎？”索勒悄聲問。
桑弘牛愣了愣，這幾個月來他一直處於自暴自棄中，偶有明白卻又馬上甘於混沌，已經很久不再期待明天的日出了，直到在清水置所等待沒有任何消息的索勒。
雖然隻有兩天三晚，桑弘牛卻無比揪心。要知道趙充國是霍光的嫡係，如果他發現了索勒的身份，會不會拿下他？如果他們逼問索勒自己在哪，這小子的性格是斷然不會說的，那他的結果……！
在等待中，迎來了趙昂。桑弘牛嚇了一跳，他真的以為是來抓他的，畢竟如果是以前，趙昂與他也算是長安城的舊識，但現在，趙昂的眼睛直直從他的麵前劃過，就沒有然後了。
桑弘牛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知該是笑還是該哭，他知道在很多人的眼裏都不會再有桑弘牛這個人了，這樣想著他就更加希望索勒無事平安歸來。等到有軍營兵士以索勒的名義請他過去，桑弘牛反而無所謂了，他竟希望如此，隻要能見到索勒，他覺得哪怕是送死他亦情願。
這世間，隻有索勒知道，他是誰，誰是他！
“哎，想什麼呢？”索勒看他沒說話，拍了拍對方的肩，一邊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