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兒”在指尖綻放
回族人物
作者：寇玉英
黃四娘家花滿蹊，
千朵萬朵壓枝低。
留連戲蝶時時舞，
自在嬌鶯恰恰啼。
這是唐代詩人杜甫在《江畔獨步尋花》中所描繪的畫麵，那你見過“花兒”在回族繡娘指尖上是如何綻放的嗎？
2008年春季，我慕名走進了焉耆有名的回族繡娘哈裏麥·馬蘭梅的民族用品店。鋪麵不大，四壁掛滿了民族服飾品，最醒目的是焉耆回族繡品的代表作——貓頭褲。就在我目不暇接之時，一幅高掛在牆上的繡品鎖定了我的眼球：棱角分明的山石縫間，一株牡丹盡情綻放，濃淡相宜的花色顯得富貴大氣。那主幹墨綠近似於黑，顯得那麼蒼勁。根根枝條隨意伸展，挨挨擠擠的花朵幾乎要把或深綠或淺綠的枝條壓沒了。以黃為主打色的牡丹，橘黃色嬌豔無比，亮黃色奪人眼目。花瓣有的完全綻放了，露出了裏麵金色的花蕊；有的半開半合，一副欲說還休的嬌羞模樣，讓人頓生愛戀之情；有的隻舒展開了兩三片，微微張嘴的花苞飽脹得快要裂開了。片片葉子或蒼翠如鬆，或碧綠似玉，葉麵上的葉脈清晰可辨。“太美了！太精致了！咋繡出來的呀？”我的話剛一出口，耳邊便傳來溫和的聲音，“那是剁針繡出的《富貴牡丹圖》。”我扭頭一看，一位身著民族服飾的富態回族阿姐笑微微地站在我眼前，我慌忙道了聲“賽倆目”。這位正是我要找的新疆“非物質文化遺產”第二代傳人哈裏麥·馬蘭梅。
性格豪爽的馬蘭梅介紹，剁針繡（亂針繡）是焉耆回族刺繡針法之一，西北地區人都喜歡用剁針繡繡枕套、掛畫。有些地方的繡娘不太講究技巧，誰都拿起來繡幾針，隻要你針腳密集，完工後，把長短不一的針腳用剪刀修剪平整就可以了。而焉耆回族傳承下來的剁針繡沒有繡完再修剪這個環節，繡娘們是一次完工，功夫在拉線的勻稱上。一般的人沒有幾年繡花的功底，根本無法達到這個要求。見我麵露疑色，馬蘭梅捏起一枚針孔在針尖上端的特殊繡花針，穿上一根紅色的絲光線，隨手拿起一個蒙著一塊白布的繡花繃子，當麵演示起來。隻見一枚短小的繡花針在她手中像雞啄米似的快速上下起舞，不一會兒，一朵毛茸茸的“花兒”鮮活地綻放了。
說焉耆回族的刺繡為紮花是因為除了剁針繡要用繡花繃子，還有枕套麵兒等大點兒的繡品要用繡花繃子，其他繡品都是在粘好麵兒的袼褙上描好花樣，用五彩的絲線一針一針紮出來的。
這時，馬蘭梅拿出一對摻線繡繡法繡製的對枕和一對窩線繡的婚禮肚兜，給我描述圖案蘊含的意思及繡花的技巧。我邊聽邊欣賞精致的繡品。
摻線繡是單根絲線一針針地紮，為了繡品有靈動性，一朵花甚至都要用上百種顏色相近的絲線，才能繡出立體感極強的花朵來。摻線繡根據花朵的大小，有三層繡、五層繡，最複雜的是七層繡，連花的莖葉都很講究色彩的擴散，所以焉耆回族的紮花繡品高雅、秀麗，針法精巧飄逸，繡品精美淡雅。
對枕上摻線繡紮出的含羞待放的蓮花和歡快遊樂的魚兒，讓人愛不釋手，它的名字叫《魚鑽蓮》。那長針套短針、短針套長針的紮花技巧，一針針、一線線錯落有致。你看摻線繡紮出的花朵，絲線的漸變色帶給你視覺的衝擊力，色彩從花蕊的濃到花瓣的淡一點點地向四周淡去，花鳥蟲草就在絲線的漸變中變活了，繡女不露一點痕跡地使花朵和葉片變得鮮活起來。
婚禮肚兜是用窩針繡紮出的《蝴蝶戲牡丹》，緞麵的顏色幾乎是一紅一綠，紅的熱情似火，綠的翠色欲滴，再讓那吐蕊綻放的花朵和上下飛舞的蝴蝶點綴得更加生動了，讓人自然而然聯想到“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的動人畫麵。
馬蘭梅告訴我，焉耆回族紮花的代表作莫過於嬰兒穿的“貓頭褲”了，那是當地娃娃滿月宴上婆家和娘家比針線活兒的搶眼針線。貓頭褲做工複雜，要經過二十六道工序，八十多種色係的彩線，上千種顏色搭配才能完工。貓頭褲就是在嬰兒連腳棉褲的靴子頭上縫製著紮出的小貓頭。摻線繡的技法使“小貓”的眼睛炯炯有神，小鼻子挺拔生動，鮮紅小嘴邊那幾根胡須似乎在一翹一翹地抖動，顯得頑皮可愛。靴子的外側紮著怒放的牡丹，花朵大小不一，顏色各異。用絞針繡繡出的五彩“鎖臉子”，讓貓頭褲有了立體感。膝蓋處綴上去的“蜂蜂子”，不是用碎彩緞折疊做成的五彩的蝴蝶，就是振翅欲飛的蜻蜓，流蘇做成了昆蟲的觸角。這種大膽誇張的創作手法使這些小玩意兒立馬鮮活起來。而靴子後跟上的“溜根子”是用下腳料做成的桃子、蘋果、石榴的布貼畫，用平繡略做裝點，絞針繡鎖個邊兒。月娃兒穿上長輩千針萬線縫製出來的貓頭褲，就愈發顯得可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