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富汗印象
海外手記
作者：胡梅拉 王靜
我發現每當我說自己是阿富汗人的時候，大家通常都會很驚訝，因為我不符合他們心目中對於阿富汗婦女的刻板印象。阿富汗婦女應當是這個樣子——懦弱，飽受折磨，沒受過教育，用“布卡”包住全身，等待著被解救。現在我就要介紹一位與這種西方人刻畫的形象大相徑庭的阿富汗女子——法裏芭·娜瓦。
我是在舊金山圖書館舉辦的一次活動上，遇到法裏芭·娜瓦的。在一群女性小組討論者中，她很快就吸引了我的注意。她善於表達，思維敏捷，關於阿富汗的見解很有見地。她金發碧眼，不同於大家印象中的阿富汗婦女。由於我們都對阿富汗感興趣，並且同是兩個女兒的母親，所以我們很快成為了朋友。
法裏芭·娜瓦生活在海灣地區，她致力於為阿富汗尋求各種支持和幫助，她是在美國獲過獎的阿富汗裔新聞記者，也是《鴉片之國：娃娃新娘，毒品議員和一個女人穿越阿富汗的旅程》一書的作者。也許你該沏杯茶，靜下心來讀讀法裏芭·娜瓦講述的一個阿富汗女孩的故事：
我從前的管家穆佳瑸是鼓勵我對阿富汗的未來抱有希望的眾多阿富汗人之一，她如今二十五歲，是四個男孩的母親。最近，我在華盛頓的時候，她給我打來電話，因為她在“美國之聲”的電視節目中看到了我，想要祝賀我的新書《鴉片之國：娃娃新娘，毒品議員和一個女人穿越阿富汗的旅程》的出版。我非常興奮，因為五年前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甚至都不知道要如何拿住一部手機。
2007年仍居住在阿富汗時，每天早晨我唯一盼望聽到的聲音就是穆佳瑸的假金鐲子因碰撞而發出的叮當聲。因為當我從睡夢中醒來，這叮當聲能讓我知道她正在樓下打掃我們的房子，而一聽到我的召喚，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來到樓上，微笑著端來早餐，也帶來她活力四射的講話聲。
她絕不會摘下她的一摞鐲子和把她的頭發包得嚴嚴實實的圍巾。穿著粉紅色塑料涼鞋的穆佳瑸大約有五英尺高，整個人在她又長又寬鬆的裙子下顯得瘦小而蒼白，但實際上她要比看起來強壯得多。當時二十一歲的穆佳瑸是我的管家兼廚師，並且是我在喀布爾與之相處時間最長的人。因為我在家工作，而我丈夫去上班。她是一個沒受過教育的鄉村姑娘，正在迅速融入城市，我是一個受過西方教育的美籍阿富汗人，正折服於她的能屈能伸。在過去的四個月時間裏，在穆佳瑸和我之間已經形成的默契和信任已然打破了身份和文化的藩籬，我們互相學習對方的世界並且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當穆佳瑸六個月大時，在阿富汗北部一個遙遠的山村中，她就被許配給了一個聾啞男人，那個男人的妹妹被許配給穆佳瑸的哥哥阿赫馬德。這是阿富汗常見的一種交易——可以省掉嫁妝。穆佳瑸的哥哥娶了那個男人的妹妹，但是穆佳瑸的未婚夫離開阿富汗到伊朗做工，婚期未定。她害怕嫁給那個甚至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男人。“我僅僅在街上透過布卡見過他一次，當時我正要去親戚家。我的心情跌到了穀底，他長得很醜。我想知道我的命運真的就這樣被決定，永遠不能改變了嗎？”在晾衣服的時候她對我說。
穆佳瑸的父親已經去世了，她最年長的哥哥塔裏克負責管理家庭事務。由於沒有舉行過任何儀式或者宗教禮儀，穆佳瑸和那個聾啞男人的婚約並沒有約束力。所以在她的未婚夫缺席的情況下，穆佳瑸的哥哥把十七歲的妹妹交給了另一個男人——馬赫穆德，而他並不知道她訂過婚。
馬赫穆德是一個熱情、思想開明的農民，穆佳瑸和馬赫穆德在他們的村莊裏一起生活並生了一個兒子。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她非常快樂，但同時她很擔心外出打工的那個聾啞男人回來。該發生的總會發生，十五個月後，那個聾啞男人真的回來了，他把馬赫穆德告上了法庭。本來那個聾啞男人隻是與穆佳瑸有婚約，沒有法律效力，不受阿富汗法律保護。但是穆佳瑸和馬赫穆德說聾啞男人家花錢賄賂了法官，於是法院判決他們的兒子是私生子，而穆佳瑸仍要嫁給那個聾啞男人。最終，馬赫穆德被關進了監獄，穆佳瑸被家人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