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六妹在院子裏散步。天氣說涼就涼了。

“女人是雪花命,飄到哪裏落到哪裏。”看著一片片飄飛的梧桐落葉,傷感的情緒又一次侵襲了她。

“六妹,吃飯。”公公幽靈一般站在門前喊道。

“好的!”六妹應答著。可是腳卻沒有挪步。滿地躺著的一枚枚金黃的梧桐葉片,像一具具死屍。

回到屋裏的時候,公公早已把早飯盛好擱置在桌子上。公公一碗稀飯喝得隻剩下半碗。

“吳文中午不回來吃飯,”公公說,“剛才電話來過了。”

“哦!”

吳文在離家三十多裏市區的一個電表廠上班。六妹剛嫁過來的前四個月,吳文是天天中午回家吃飯的。這兩個月中午,吳文是有回沒回的。

太陽升高了,情人一般溫暖的陽光斜照在臨窗的寫字台上。六妹梳理好長長的馬尾巴,坐在房間裏聽剛買的碟。《愛情故事》這首歌六妹翻來覆去的聽,聽著聽著,那些久遠的往事又一次次賽馬一樣奔騰過腦際。

六妹在家排行老六,也是老小,所以家人就稱她六妹,叫久習慣了,熟悉的人都這麼叫她,包括讀書時的同學都很少有叫她的大名“彩霞”的,都親熱的叫她“六妹”、“六妹”。

六妹嫁到這個陌生的小城鎮之前,是經曆過一場刻骨銘心的初戀的。

那個冬天特別的冷,雪落到地上都被凍成冰坨。六妹在小賣鋪裏和村裏的姊妹們打牌玩。洪俊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在六妹的生命裏來的。他是外村人,閑來無事到處轉悠。那幾年,出門打工的人還寥寥無幾。青壯年春夏秋忙些農活,到冬天整個村莊都被凍住了,青年人閑來無事最愛的事就是到附近的各個村子瞎轉悠。洪俊吸煙,他和小弟兄到小賣鋪來買煙。

六妹放下手中的牌,眼前的這位帥哥一下子就搶了六妹的眼球。寒來暑往,六妹在小賣鋪也呆了好幾年,人來人往,也算是見過世麵。洪俊,高高的個子,英俊的臉龐,一雙眼睛看著你,吸引著你不由自主的盯著他看,六妹瞬間被洪俊的帥氣震懾住了。

六妹梳著兩條齊腰的麻花辮子,像歌詞裏唱的那樣“村裏有個姑娘叫小芳……辮子粗又長。”六妹是丹鳳眼,這有別於歌曲裏的“小芳”,但正是這一雙媚眼,送過來的秋波,會讓人驚魂半晌。

眼是心靈的窗戶,其實眼也是驗證愛情的密碼。所謂的一見鍾情就是眼神的對白。就在那四目對視的瞬間六妹和洪俊完成了情感裏的這種交融。洪俊買好煙,沒有迅速離去,小賣鋪裏燃著火爐,溫暖正在和屋外的嚴寒對抗。六妹嘻嘻哈哈又坐下和姊妹們打起撲克來。洪俊他們幾個小夥子就站在女孩們的背後相牌。說是相牌,一半是相牌,另一半是偷眼看自己喜歡的女孩子罷了。

雪融的時候,春天來了。多情的太陽眯縫著眼睛瞅著含笑的大地。農人開始了春的播種。姑娘、小夥子們也像鬧哄哄的小蟲子一樣發出愛的信號彈。洪俊有事沒事都會騎著單車來路邊的小賣鋪,彩霞最盼望的也是看到這個英俊小夥子的到來。那時候好幾個村子隻有這個村子有個小賣鋪,所以來往客人非常之多。六妹和洪俊單獨相處的時間比較少。隻有在清晨、黃昏,來買東西的人很寥寂。因此,洪俊總是起得很早來小賣鋪,單獨和六妹相處、交流。然後人多的時候離去。黃昏的時候再來。他們在一起談眼前的生活,談各自曾經的那些同學,談未來想過什麼的日子……

熟悉之後,有一天酒後洪俊告訴六妹自己已經訂婚了。六妹聽後很是傷心,就問洪俊,能否和那女孩子解除婚約。洪俊說:“會的,會的,一定會的。我非你不娶。”一向在感情上比較霸道的六妹,這次卻變得格外小心,愛上一個人哪怕特別強勢的人也會變得溫軟。六妹第一次為她和洪俊的愛情流下了淚水。那天洪俊臨走前,六妹一再強調:再來見我時,希望你已經解除了婚約。“我非你不嫁。”

那時候,鄉下人比較保守,解除一門婚約要翻一番周折。男子訂的女子是鄰家女孩。知根知底的,男子的父母相當滿意,那女孩子是村裏出了名的能幹、勤快、作風正派的女子。兒子當初也是特別看中鄰家女孩子的。雖非青梅竹馬,但自小常常在一起玩耍,還是相互喜歡,羨慕的。在沒有遇到六妹之前,男子洪俊是百分之百滿意父母為自己訂下的婚約的,可當遇到六妹之後,與鄰家女孩子的相互喜歡和愛慕就成了昨日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