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六妹也知道了,這事也便不再藏藏掖掖的了。第二天中午,陸寡婦就公開上門來,公公買了豐盛的菜肴,雞魚肉蛋,樣樣齊全。山珍海味,應有盡有。六妹從門市上回來時,桌上已擺得像滿漢全席。大家都齊刷刷的坐好,隻等著六妹回來就坐。這些年六妹不停地操勞,掙了很多錢,吳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是有目共睹的。所以一家人對六妹也格外尊敬。六妹人好,善良,吳家的親戚朋友倘若有需要幫助的,六妹總是滿口答應,能辦到的事六妹堅決幫人家辦到,難辦的事情也是想辦法幫人家辦到。所以每逢聚餐,如果六妹沒有到場,大家都不會動筷子,無意中形成了默契。
陸寡婦坐在上席,一點都沒有訕訕的意思。這種人可能一輩子都這樣,風流成性的人物,做人做事很少去考慮別人的感受,我行我素慣了。隻要自我感覺良好就行。六妹至今臉上還留有兩道疤痕,就是當初陸家娘兒幾個給她留下的永恒的紀念。但六妹不是那記仇的人兒。時過境遷,再記恨那些也沒啥意思。人總是不斷向前走的,過去的對和錯已經不那樣重要了,畢竟都過去了。隻有不斷開創今天,抓住每一個今天,才能給明天交上滿意的答卷,這些六妹是深有感觸的。陸老太六十多歲的人了,小嘴唇還塗得豔紅一片,發髻梳得油光可鑒,墨綠色的春秋套裙,脖子上掛著粗粗的金項鏈,手腕上戴著一副瑩白的銀鐲。胳膊肘抵在桌麵上,屋外的陽光剛好照到她一隻白皙的手腕,那銀鐲一閃一閃的,燦爛無比,一本正經的臉上塗著淡淡的白粉末。人筆挺地坐在那裏。倒也顯出幾分小鎮風流老太不凡的氣質。陸老太和六妹的家人搭起話來,語速不急不緩,自在自如,如同行雲流水。似乎比家人還家人。今天吳家二姑娘也從青海回來了。她當初外出到上海打工居然和一個青海小夥子談起了戀愛,一家人知道後沒有不表示發對的,她最終隻有選擇私奔。一走了就很多年沒有回來,和家裏音訊隔絕。這次還是頭一次回來,女兒都五歲了。二姑娘長得像吳文,眼睛小,眉毛稀。興許是那邊風沙多,二姑娘的臉色呈灰黃色,膚質粗糙。以前白淨的臉蛋不見了。說話也帶著那邊的口音了。孩子倒是長得不賴,也許像她爸爸吧,這隻是大家的猜測,二姑父也沒有來。說是家裏忙,等到下次不忙的時候和二姑娘一起回來。孩子兩隻眼睛骨碌碌的轉動,像兩顆晶亮透明的葡萄。陸寡婦誇孩子:
“長得細皮嫩肉的。長大也是個大美人,不知道多少小夥子要跟著倒黴呢。”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飯桌上。陸老太提出要和吳文老爸訂婚,之後再結婚。這件事出乎吳文老爸的意料之外。平常她也沒和他談到這些事。今天一家子齊齊全全都來了。陸老太居然來了這麼一招。孩子們在桌上當然不怎麼好表態。還是六妹訕笑著說:“就這樣兩頭跑過過,搞得那麼嚴肅幹什麼。”別人也跟在六妹後麵應和。大概意思就是都一把年紀了,如果能在一起就在一起,倘若過不慣過不來,各走各的,也不打緊。訂婚、結婚,也隻不過是個儀式。如果兩個人真合得來,不訂婚,不結婚住到一起還不是一樣有感情、有恩愛、有照應。
陸老太顯然有些不悅。但麵對吳家老老少少那麼多人,尤其麵對六妹她還是有幾分膽怯的。畢竟公公長期居住在六妹家。六妹隨時可以攆自己滾蛋。陸老太最後又轉變話題,訂婚儀式可以免了,但必須買幾樣訂婚禮品。這個大家沒再表示異議。結果幾個晚輩商議表決,買個貴一點的戒指,再訂做一副耳環。買幾套衣服。陸老太笑開了顏。吳文老爸笑成一個老頑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