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蘭姐雖然說著和雪音沒什麼交集,卻知道她可能會去什麼地方呢。”
“說……說什麼啊,你這孩子是非得把別人都想象成溫柔的爛好人嗎?”寧蘭加快了手臂擺動的頻率,“沒你想的那麼好,隻是她經常出現的地方,對我們來說都是最好別去的地方而已。”
半真半假的話,也讓後麵的蕭淳不知道現在是該笑還是該生氣,隻好閉上嘴老老實實地跟上。
兩人很快就拐了個彎,消失了。
“噗嗤。”
然後在他們都不曾注意的某個角落,突然傳來了一聲輕笑。
下一個瞬間,一道淡色的光籠罩了這個角落,在光中,剛才蕭淳所見的那個青年的身影浮現了出來。和剛才有些隨意的舉止不同,現在的他立如鬆柏,氣質出塵。就算是被人發現了藏身之處,依然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找到了。”
之前對雪音和子涵笑容溫和的六叔此刻卻麵如寒冰,垂在身側的手中夾著的符籙隱隱發光,他緩步走到這個亡靈的麵前,眼睛裏沒有一點多餘的情緒。
“你不該出現在這裏。”
“好久不見了,阿六。”
兩個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之後安靜了一會,一個人麵無表情,一個人雙眼含笑地對視,六叔皺起眉,在確認對方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之後立刻開口:
“你應該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不穩定因素吧。”
“這麼看來,好像還是你小時候長得更可愛一點。”
可偏巧不巧,兩個人的聲音又一次重合。
這讓六叔的眉毛皺得更緊了,他審視著這個月光一樣的影子,最後總算在他的瞳孔深處找到了一絲戲謔。
“寧耀輝。”
六叔低聲叫出了亡靈的名字,語中暗藏警告。
“行了行了,別這麼緊張,也別這麼瞪著我,我覺得就算是死了,我的風度也沒減到讓人不能欣賞的地步吧。”
名叫寧耀輝的亡靈哈哈一笑,胳膊一抬,憑空變出了一柄煙霧似的折扇握在手裏,又用折扇戳了戳六叔的胸口,將兩人正緩慢縮短的距離固定在這裏。
“出去。”
“我不。阿六你什麼都好,就是太死板了,我們不讓亡靈踏入碧山一步是為了保護大家,可我又不會做什麼壞事。”
六叔低頭看了一眼胸前的扇子,又抬起頭,指了指蕭淳剛才離開的方向。
“咳咳!”寧耀輝立刻收回了扇子,掩住嘴咳嗽了兩下,又幹笑了起來,“那個得另當別論哈,哈哈哈……”
六叔還是非常執著地盯著他,甚至舉起了手中的符籙。
“等等,等等等等……”見他好像要來真的了,寧耀輝急忙擺擺手,“我之後會自己走的,你看這麼多年我進來過一步嗎?”
“這麼多年,你一直在外麵守著?”六叔冷淡地看著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了這個謊言。
“四舍五入一下就——誒別別別別!”見到六叔又舉起了符,寧耀輝隻能苦笑了一下正經起來,“你還是這麼不會開玩笑。”
“沒有用。”
“你這樣會找不到老婆——等等把手放下——我說你啊……”他歎了口氣,“好啦我招,我是破壞了護山陣法才走進來的,所以現在的碧山毫無防備,完全暴露在了別人的眼裏,這樣說,你相信嗎?”
六叔沉默著沒有說話。
“生氣了嗎?”不知道為什麼,寧耀輝有些期待地看著六叔,但後者的反應明顯讓他失望了,“什麼反應都沒有太無聊了,果然還是小時候的你好玩一點。”
“人是會長大的。”六叔看著二十多歲外貌的寧耀輝,一直緊緊抿著的嘴角有些鬆動,“輝哥哥。”
“……是啊,會長大的啊。”
寧耀輝向前走了一步,或者說,飄了一步的距離,伸手怕了拍六叔的肩膀:“剛才是開玩笑的,陣法好好的,雖然我本來打算開個後門,但似乎用不著後門我也能直接進來。看來這座山還認為我是寧家人啊。”
他在“人”字上加重了讀音,好像是想要開個玩笑,但隨即又想到對麵是從來聽不懂笑話的阿六,隻好聳聳肩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那個陣法……算了,反正是以現在的我們的能力絕對無法解析的東西吧。”
碧山寧家的護山大陣,從幾百年前設立開始,每一代都會有陣法派最優秀的人進行改良和加強,可以說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經是寧家的象征之一,而在眾多技術已經遺失的現在,這個陣法更是有著超乎尋常的意義。
而它的功能,更不隻是寧耀輝對蕭淳說的單純的將攻擊擋在山外,還有著更多,也更神秘的用處。
——從“對寧家的惡意”之下,保護範圍內的家人。
所以六叔在寧耀輝這麼說了之後,終於放鬆了肩膀,手上符籙的光芒也漸漸消失。
寧耀輝暗地裏鬆了口氣:“我真不知道你都在擔心什麼,寧家沒事的,就算真的有事,靠你一個人也做不到什麼。”
“你們那個時代當然是這樣,不管是你,宏哥哥……我是說家主,淺雲姐和瑤光——”
在最後那個名字出口的瞬間,六叔看到寧耀輝臉上的表情消失了。
雖然隻是很細微的變化,但他還是看得出來。那並不是悲傷的表情,而是一種什麼都沒有的空。悲傷還能出言安慰,可卻已經沒有任何東西,能填補上這樣的空。
自覺失言的六叔閉上了嘴,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
“你們都是強大的人,自然不用擔心,可下一代的碧山除了子涵和雪音……”他艱難地說完了後半句,“就沒有別人了。”
就是因為寧蘭那樣沒有多少力量的人越來越多,雪音才會顯得越來越特殊,如果是在幾十,哪怕十幾年前,都不可能這樣。
“所以我就說你擔心得太多了。”
六叔越說越沉重,寧耀輝卻仿佛沒受影響似的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讓他抬頭去看。
“碧山的鬆樹,不是還很漂亮嗎。所以根本用不著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