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淳一眼就喜歡上了碧山。
或者說,喜歡上了寧家。
當他坐在精致的木椅上,覺得自己似乎都要和周圍的環境融為一體時候,才第一次猛地意識到,自己似乎相當喜歡這種風格的東西。
以前,趁著還能買學生票的時候,他也四處看過不少名勝古跡,可那些已經變成了景點的建築,要麼隻剩下了斷壁殘垣,人跡罕至,要麼就是人山人海,在隻能遠遠看到的屋簷下,全是高高矮矮的人頭。總之,沒有一個能帶給他如碧山一般的感觸。
仿佛有一種厚重的優雅和從容,透過這裏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流傳至今。
碧山算不上高,更談不上奇,跟險峻更是挨不上邊,甚至沒有多少山巒起伏,可當他看著那淡青色的山峰剪影,心就會不可思議地沉靜下來。
揭開紫砂壺的蓋子,僅剩的那點焦躁的心情也隨著升騰的白煙慢慢消散,他平白就多了幾分自信。
在這裏的話,是不是能夠更接近,更了解雪音一點?畢竟在外麵和家裏終歸不同,說不定他能在這裏,找到通往正確答案的路呢。
這麼想著,他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將茶杯湊到嘴邊,打算好好思考一下之後應該怎麼麵對雪音。
可一口茶還沒來得及咽下,床上的手機就突然響了起來,蕭淳隨便瞥了一眼亮起的屏幕,那一口剛滑到喉嚨的茶立刻就噴了出來。
“咳咳咳咳咳!”
連著咳了好幾下,他才終於恢複了正常的呼吸,撲到床邊抓起手機,被重新按亮的屏幕上再次顯示出了剛收到的消息的內容。
【過來玩啊】
來自雪音。
……
什麼情況?!
蕭淳同學剛剛還滿腹感慨,腦子裏全是詩情畫意,如果他帶了文具來說不定真的要順手把眼前的景色畫下來,可被雪音這條沒頭沒尾的短信一弄,詩情沒了,畫意也散了,隻剩下各種吐槽的句子在腦子裏飛快地掠過。
之前都不怎麼理我了,為什麼現在能這麼若無其事地叫我去玩?是想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嗎?還是說根本沒把之前那個當回事?雖然雪音的思維向來難以理解,但也不至於……究竟是出於何種想法才會給我發這種信息啊。
而且如果不是我的話,一般人看到這種消息……
“誰會理你啊!”
蕭淳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剛剛全副武裝地走上戰場,對手卻因為沒吃晚飯這種理由申請比賽延期,順便還拉著他說要一起去吃火鍋。
而就像我們總是很難拒絕一頓火鍋一樣,蕭淳把手機上的那四個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後悲慘地發現,自己心裏似乎一點拒絕的想法都沒有。
反正他原本也想找雪音談談,反正待在碧山肯定是低頭不見抬頭見,反正雪音作為主人總是有招待客人的義務……
歎了口氣,他理了理還不太習慣的寬大袖子,帶著手機走出了房門。
不管給自己找多少個理由,反正……
他總是沒辦法拒絕雪音的。
但是說起來,雪音的房間在哪裏啊?
***
在蕭淳無頭蒼蠅似的靠著自己不高的幸運值亂撞的時候,罪魁禍首,也就是發了消息就甩手不管的雪音倒是相當悠閑,甚至坐在廳裏,跟學霸君下起了圍棋。
一般人都看得出來,除了某些不得不加入的現代化元素之外,碧山的主人們在各種細節上都近乎執拗地守護著一種古老的氣氛,就連雪音這種異類,都隻將臥室改造了一半,院子和平常用來接待客人的大廳,依然和碧山的其他建築一樣古韻悠然。
雪音對什麼都感興趣,受到母親的影響,以前自然也擺弄過一段時間的花花草草,當時也算是用了心,所以就算已經好久沒有管過,院子裏那些生命力強大的花朵依然會按照季節順次開放。
現在通過敞開的大門向外看,就剛好能注意到長廊邊上開著的一片秋菊。
大概真是花如其人,雪音種出的花也像極了她本人,一直象征著淡泊的菊都能被她養的張揚肆意。柔嫩的花絲如同一簇簇金色的焰火,在一片綠草跟落葉中顯得生機勃勃。
雪音坐在大廳一邊的榻上,單手托著腮,慵懶地打了個哈欠,有些飄忽的視線順著兩片被風卷走的落葉飛到了遠處。
“雪音小姐,該你了。”
和坐沒坐相的雪音相比,棋盤對麵的學霸君的姿勢簡直是足以寫進教科書的正襟危坐,他剛剛在棋盤上落下一子勾起嘴角露出慣常的笑,隨後手腕一翻,朝雪音作出了個邀請的手勢,動作流暢自然,將棋盤內外皆在掌握之中的高人做派演繹得淋漓盡致。
然而現在可沒人欣賞他發揮得極為完美的動作,唯一的觀眾不知何時已神遊天外。
他推了推眼鏡,略微提高了聲音。
“雪音小姐?”
也不知道雪音是聽見了學霸君的催促,還是單純讓視線追逐著一片被風扯下的花瓣,總之她重新轉過了頭,表情卻帶著些茫然,隻是機械地隨手捏了一顆棋子就要往棋盤上丟。
學霸君注意著雪音想要落子的方向,挑了挑眉,雪音似乎是真的沒有注意棋局,眼看著就要把棋子落進虎口之中。可這時風突然變了方向,原本已經要落地的那片花瓣再次升起,恰恰好好地停在了棋盤上的某個位置。
雪音的手頓了一下,玩笑似地直接將手中的棋子落在了花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