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父親對我說過:所謂劍,即是劍士的分身,亦是寄宿靈魂的另一個容器。
雖然,當時的父親可能隻是想告訴尚且年幼的我,一定要好好保管自己手中的劍,但是,在之後的歲月裏,我卻越來越能感受到那句話中,先前未能領悟的重量。
自第一次拿起劍,我在劍術的修行上已經傾注了八年有餘的時間,八年的打磨與曆練讓我的心與形逐漸有了一名劍士的影子。
父親說過,劍術的修行,就是人與劍的融合,直至最後自己也成為一柄劍。
若是如此的話,那麼如今的我,恐怕隻是初步摸到門檻的程度而已吧。
我家是世代與劍打交道的驅魔一族。據說,先祖都是與名為“邪鬼”的怪物——如今則是被稱為“魔族”——戰鬥的勇士。因此,這份自命的職責理所當然的被傳承下來,哪怕時至今日亦未曾斷絕,家族中的大人都活躍在驅魔的第一線,而向我這樣的孩子便作為預備軍接受嚴苛的訓練,等待自己習得的一身武藝有所作為的一天能夠到來。
或許是因為修習劍術的關係——不,一定是因為這個不會錯的——家族的成員都是十分嚴肅不苟言笑的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連我也在潛移默化中變成了這樣。但是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不如說很高興。因為,若是言行舉止和大人們一樣的話,那麼揮動劍的動作也一定能漸漸有模有樣吧,我沒來由地這麼相信著。
所以,一段時間以來,我總是會盯著身邊的大人,固執地模仿他們的每一個動作、表情、神態,這樣的蠢事一度讓我遭到了同齡孩子們的取笑,現在想起來真是不堪回首。
不過,或許是模仿地太認真了,後來我的性格中,就一直那樣帶著一絲大人般的嚴肅與冷靜。然而關鍵的劍術卻絲毫沒有長進。
而且話說回來,我家的氛圍雖然嚴肅得讓人感到肅殺,但其實那也隻是僅限於修行的時候。平常的長輩們,雖然也會偶爾掛著陰鬱的表情,但麵對我們這些晚輩時卻總會逞強地擠出微笑。這在孩子中不是什麼秘密,但大家還是決定不要揭穿。
尤其是家族的現任當家——我的父親,他是個很喜歡孩子的人,也許這就是我家有四個兄弟姐妹的原因吧。父親在家族的孩子中是個極具威嚴與人氣的榜樣,而父親對我們四人的關愛,更是遠遠超過了溺愛這個詞所能形容的範圍。
隻是,父親的嚴厲也是讓兄弟姐妹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為首的大哥姑且不論,連最小的弟弟也是在六歲時就開始出現在道場中參加訓練。父親似乎隻對男孩子尤為嚴格,他對弟弟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身為男兒,要勇敢地擋在最前麵,若是讓你的兩個姐姐上了戰場,那你就已經輸了!
每當父親氣勢滿滿地喊著這樣的話時,姐姐總是會衝出去把弟弟護在懷裏,並反罵父親是在胡鬧。
而對於女孩子,也就是我和姐姐,父親卻總是竭盡所能地給予我們一切。其中,讓人頭疼的姐姐性格豪放開朗,而且是個劍術的天才,所以自小就十分獨立的她根本不給父親關愛的機會。
因此,父親所有的愛——包括本應屬於其他三人的那份,幾乎毫無保留地給了我。
我在父親的身邊,沒有絲毫阻礙地成長起來,因為父親早早地將一切可能的危險全都排除幹淨。而這總讓我覺得感激,以及一抹難以抹去的無奈。
所以,當我向父親提出要外出獨居曆練,而且還是在遠隔大海的鄰國時,父親想都沒想直接點頭同意的景象,恐怕是我一生都無法忘記的一幕。
“我之前或許一直都錯了,就算是女孩子,若是不經曆錘煉的話也不會成為一個強大的人吧。所以,就算是補上一直以來缺失的份,好好地去外麵曆練一番吧。”
能聽到父親說出這樣的話,我真的很高興。父親最終還是放開了束縛我的繩索,允許了我的任性,這讓我更加尊敬這個時常一臉肅穆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