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1 / 2)

秋高氣爽,遠處的高大的落葉樹木似乎在它們剛長出來嫩嫩的葉子的時候,便已經是個沒穿衣服的流浪漢了。大地上並沒有一片樹葉存在過的痕跡。一座十幾米高的沙丘下躺著一個饑餓難忍的十幾歲模樣的小姑娘,她大概走了很久了。衣服早已經破爛不堪,頭發早已經枯幹,臉髒兮兮的,像是幾年沒有洗過了。她餓的沒了氣力,完全的站不起來,走不動了。這二十世紀四十年代的狗年月似乎要把她從這個世界上帶走了。她用盡了全力,才爬到一個背陰的地方,不遠處是一條羊腸小道,不知道通向哪裏。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經過了。她隱約記得自己在半路上失去了父母。父母是因為饑餓得了重病而死,沒人可憐她,沒人伸出援手來幫她把父母親埋了。饑餓遍布周圍的一切。她到底算是幸運的,雖然沒人伸出援手,但是也沒有人因為饑餓吞食了父母親的肉體。她在心裏想著她跟隨的逃難者們是人性未泯的。不久前的一天,父親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大塊兒肉,她狼吞虎咽的吃了。後來,她才從父母親深夜的對話裏聽到那塊肉的來曆。因此她幹嘔惡心了幾天。從那以後,她就不再吃肉了。從那以後,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死以後會下地獄,受盡百般折磨。不過,她希望自己能活下來救贖自己的心靈。可是,現在她離死亡隻有幾步之遙,她真的要死去了。

她就那樣躺著,昏昏沉沉的不知道過了多久,模糊的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一陣駝鈴聲,似乎有馬有騾子或者別的什麼朝這邊來了。她努力的想睜開眼睛,隻是眼睛並不聽使喚。她隻模糊的感覺到有人靠近,有人抬起了她,有人把她放到了一個顛簸的東西上。

也許是她命不該絕吧。她被人救了下來。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大木床上,而且身在一個偌大的房間裏。她愣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推門而入。那人似乎是個傭人,穿著土布衣服,四五十的樣子,頭發已經灰白了,臉蒼老的很,給人行將就木的感覺,隻不過手腳還算麻利,把一碗冒著熱氣的湯端到了她的麵前。

“你醒來了。”老女人慈眉善目,並不像是壞人。

“嗯。”她其實有些怕,隻不過,她看到自己躺在這樣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豪華的地方,覺得自己被一個好人家給救了。她怦怦直跳的心便慢慢恢複了平靜。

“老爺說,你是在半路被他救了的。你叫什麼名字?”那老女人繼續她的絮絮叨叨,她多半在這裏做傭人很久了。

“久妹。”久妹定睛看著她,似乎想弄明白這家大戶人家的情況,她逃荒逃難那麼久,都不曾看到有一戶像這樣的人家。到處都是逃難的人到處都是居無定所的人到處都哀鴻遍野。

“久妹?這名字起的好,耐聽的很。”老女人把一勺湯先送到自己嘴巴吹了吹,又送到了久妹嘴邊,接著她說:“喝了它,補補身子,看你的模樣也就十幾歲的樣子;喝完了它,去洗浴一下,再換件漂亮幹淨的衣服,那定是個漂亮的姑娘了。”

“嗯。”久妹真的太餓了,她幾乎是伸手從老女人那裏奪過了勺子和湯碗一口氣把它喝完了。

“你真的是餓壞了,也難怪,現在兵荒馬亂,又遇到天災,有時候我這老婆子出去買菜,都能碰到餓暈到街上的逃難路過此地的人,那叫一個慘。可這又有什麼辦法,我們到底不是生在富貴人家,又生在這樣的年歲裏。”久妹沒想到老女人還有這般想法,她甚至用敬佩的眼神盯著麵前麵容枯槁的老婆子看了好一會兒。

“我該怎麼稱呼你?”久妹突然意識到該問她這個了。

“以後叫我鹹婆就行,老爺家便是這個姓氏;如果不是老爺,我早死在大街上幾十年了。從那以後,我便在他家裏做活了,那時我也不過比你大幾歲,現在倒是這般老眼昏花了。”她突然老淚縱橫起來。

“那..老爺他是個大善人了。”久妹並不想叫老爺這樣的稱呼,她以前經常聽父母談起老爺怎樣怎樣,不過,他們家那時確實並不怎麼好過的。它覺得老爺是壞人的代名詞。

“算不算善人,他都把你從死亡邊上拉了回來,你該不該報答他呢,該不該叫他一聲鹹老爺呢,該不該聽他的吩咐安排呢;洗浴的水我早燒好了,跟我去我的房間洗浴打扮一番,老爺還等著你打扮好了去正廳見他呢。他可讓我準備了一桌子豐盛的飯菜。”久妹總有一種感覺,鹹婆像她曾經見過的所有的年齡大的女人一樣,說起話來沒完沒了,像雞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