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流逝的是這樣的快,轉眼間就過了十年。當初不過是一個柔柔弱弱的孩子,可如今已經是豪邁灑脫的小夥子。這一年,權亂中央的董卓廢除了楊彪的太尉之職,楊家不得不為了避亂從洛陽本家遷至袞州濮陽城,寄宿在他們家的劉和也一並來了這裏。
濮陽自比不得洛陽的花花世界,但這裏特有的豪情卻使寄居在漢太尉楊彪府中的劉和形成了頗為對立的性格。在楊府的時候,他是用心習學的好孩子,在楊彪,盧植的指導下讀遍四書五經六藝;而邁出家門他卻與楊修,陳登,盧毓一幹同齡的少年聲色犬馬,諸人暢遊走馬中好不快活。不過在閉塞的濮陽,人們眼見的僅僅是身邊的人,卻不甚了解外麵世界的改變。
濮陽城外,白雪皚皚。
劉和輕輕的呼出一口白氣,在空氣中形成肉眼可見的霧氣,想要暖暖自己的手指,卻發現在這寒地中於事無補。手裏的弓弦已經拉到了極限,整個弓身都發出“滋滋”低沉而又細不可聞的聲音,冰冷的箭簇對準了前方雪地不遠處的一頭孤狼。
那孤狼藏身在一片白茫茫中,雙爪下是一隻剛剛被捕獲的肥兔,鮮血不住的從狼嘴裏流出來,似乎正在品嚐美味,卻渾然沒有覺察到危險的逼近。
狼本是群居動物,可近年來被人捕殺殆盡,幾近滅絕,想不到這裏居然還藏著一隻。可惜蒼白的雪在這個時候不但不能為它提供有效的遮護,反而因為那斑斑血跡而徹底暴露了它的行蹤。與之相對的,那位隱藏在暗中的獵手,藏身在風雪中,用角弓瞄準了自己的獵物。隻需它的主人輕輕的鬆開勾住弓弦的手指,那麼下一刻,箭簇就會狠而準得射入那頭狼的血肉中,濺起一片殷紅。
突然,孤狼一聲低嘯,幾隻小狼從那些灌木叢裏跌跌撞撞的走出。看到媽媽捕捉到的食物,小家夥們毫無興趣,而是撲倒在她的身下尋覓著奶水——這是幾隻未脫哺乳的幼狼。
劉和的手指跟著他的心髒輕微的顫抖了片刻,但還是放開了緊捏著箭尾的手指。
箭,應弦而射,穿過風雪,卻意外的釘在了距離母狼隻有數寸距離的一棵蒼樹上,猶自顫抖。母親的天性讓它顧不得再享用獵物,叼起幼崽們猝然一跳,慌張地朝著樹林深處逃去。
獵手的麵前隻剩下一陣搖動的樹木,以及揚起的雪花,至於獵物已經不見了蹤影。
劉和站起身來,抬眼望了望母狼逃走的方向,臉上卻並沒有太多可惜的神色。他挽起弓,來到那棵樹前,用力的將箭杆子拔了下來,隨手捋了捋有些歪斜的尾翎,又把它插回到箭壺裏去。
此時,風雪慢慢大了起來,劉和拍打著身上的積雪,準備叫上朋友們回去。
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從旁邊閃出,見劉和一無所獲的樣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不滿:“又失手了?”
“天太冷了,我的手指僵了……”劉和為自己的失誤找了一個不錯的理由。
那少年隻是冷笑,顯然不信:“真的?”
劉和趕緊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慌張。盡管兩個人的年紀差不了多少,可劉和對這位視為兄弟的少年總是從心底感到有點怕怕。
“放屁”,果然,那少年猛然作怒道:“劉和啊劉和,你說你到底是來打獵的,還是來消遣本少爺的。這天寒地凍的,要不是你叫我來,我躲在屋子裏烤著炭火也比來這強啊……”
劉和見少年發怒,卻不敢火上澆油,隻是反複解釋是天冷僵了手指,影響了發揮。
“現在濮陽城能找到一隻像狼這樣的猛獸得用多大的勁,你又不是不知道狼多狡猾……你倒好……”,那少年冷冷道:“劉大公子,準是你的心腸又軟了,故意放跑了,對不對?”,
劉和見對方識破了自己的小心思,不好意思的承認道:“我見那是頭母狼,身邊還有幼崽呢,要真射死了它,這天寒地凍的,那幾隻幼崽也活不了。”
他正說著,那少年一把搶過他箭壺裏的箭,統統的扔進自己那裏:“連殺隻**都這麼多道理,不打了不打了,回家讀書算了……”
劉和訕訕賠笑道:“德祖,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的字裏不也帶了一個‘德’嗎,我想你肯定能體諒我的心情的,是不是?”
少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道:“跑都跑了,你倒是說起勁了。什麼叫上頭好生之德,真是這樣,你叫我出來打獵作甚。還有,偏偏我起了性子,想要弄點野味祭祭口,你倒好,每當我盯準了,你就弄出點聲響來。這都一個下午過去了,到現在還是兩手空空。我楊修好歹也是太尉之子,要是讓別人知道我居然一天都打不到一隻獵物,豈不是讓人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