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和本不想與人做什麼爭鬥,可別人不放過他,並且事關漢家榮辱,對方都欺到了頭上,豈能容讓。一改往日的脾性,他也是一翻身,一揚鞭,使出渾身解數,要與這些羌族人一比高下。
麴義送出的果然是好馬,性子烈,腳力好,比來時乘騎的馬兒不知道強了多少。在濮陽的時候,劉和也常常跟那邊的同齡人互相競技,馬術可也是拔尖的。不過比起這些羌族漢子,卻還是微微不如了,隻能勉勉強強跟上。
不過這群羌族人也沒真的要跟劉和一決雌雄,他們生在馬背上,長在馬背上,其他說不得,可這馬術是萬萬不可能輸的。所以啊,他們幾個即便是在馬背上也互相調笑開心,互相扔著酒囊,痛飲到高興的時候更是高聲嘯喊。
這哪裏是比賽,明明就是嬉戲。
劉和這些日子一直沉浸在喪父之痛中,本來是鬱鬱寡歡。可聽了這群羌族漢子一聲聲嘯喊,竟讓他極受感染,也學著他們的樣子大喊大叫起來。雖然聲音比不上他們,也不倫不類,可他已不管不顧了,隻想在一聲聲中將這段日子的悲傷與痛苦完完全全的釋放出來。
那些羌族漢子起初聽了隻是大笑,笑劉和的不自量力,笑他的不倫不類。
不過後來他們卻慢慢改了神色,因為在這一聲聲中聽出了濃濃的悲傷。他們看不起那些軟弱的漢家人,可這個白嫩的漢家少年身上是經曆過什麼艱難,以至於在他這個年紀有著這樣的滄桑。他們停住了輕蔑誇張的笑聲,眼裏漸漸浮出敬意——他在這裏,尚未被擊倒!
一個羌族漢子將手裏的酒囊拋給了劉和,做了一個喝酒的動作,臉上掛著很生硬,很羞澀的笑。
劉和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就用了這麼一個詞來形容他們的笑容,但他明白自己跟他們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默契,一種看起來不太真實的友誼吧。他高高的舉起酒囊,學著他們的樣子,張嘴就灌了幾口。這酒不像他以前在坊間喝到過的平平淡淡,滋味辣得出奇,就如同大漠上的蒼鷹。很快,他就喜歡上了這種喉嚨辣辣的感覺,又接著猛地喝上幾口以免這種痛快的滋味溜走。
不過現在劉和的樣子實在是難看,鼻涕,眼裏掛了一臉,已經完全沒有儒家公子的風度了。
在最前頭的麴義自然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可他不想管,隻自顧自的喝著酒囊裏的馬奶酒。他在冀州為將十年了,從黃巾之亂時率族中千人投奔當時的皇甫嵩,隨後留與韓馥所用。嚴格來說麴義並不是羌族人,隻是當時族人多與羌族通婚,血統越來越是不純。可又有什麼辦法呢,西涼那樣的邊荒之地,別說娶妻生子,就是想活下去卻是萬分艱難的。而在那朝堂之上,西涼之地的漢人其實跟外族人又有多大的區別呢?
馬背上的麴義看著遠處的荒蕪,這裏的土地因為多年經曆戰火,百姓流離,已經少有人居住,倒是跟他的故鄉有幾分相似。
十餘年了,當初跟著自己出來的老弟兄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是不知道本族人沒少受漢家人的欺淩,可他之前抱著忠君愛國的夢,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騙著自己。而自己手下的弟兄可明白多了,他們從來隻是當自個是羌族人,平日裏隻用羌族交談,也看不上漢人。
當初的血氣方剛如今卻被現實磨得差不多,按功績,麴義在韓馥手下的時候就淩駕其手下一幹將領,本該深受重用卻僅僅就是因為他的出身,始終不能再進一步。及至後來,袁紹跟韓馥反目,欲要占據冀州以為根本。麴義身為冀州大將,以一己之力拒敵以外。可不知道是哪個小人進言說他麴義擁兵自重,以至於糊塗的韓馥猜疑麴義的忠心,竟暗中減少糧草輜重,欲要置其於死地。他也不想想,麴義手下不過萬餘人馬,若是要降何必跟袁紹軍作戰多日。忍無可忍之下,麴義這才投奔了袁紹,甚至願為先鋒,就是想當麵問問韓馥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可歎啊,麴義終於打進了鄴城,但看到唯唯諾諾的韓馥被自己的新主公袁紹噓寒問暖那時候,麴義忽然懂了——這些人的臉皮真是夠厚的,可惜他麴義沒有這樣的臉皮,所以他沒辦法走的更遠了。也正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臉皮,他不配跟他們這些人同呆在一個屋簷下。所以,麴義來到了離戰場最近的地方,來到了幽州邊境,隻有這裏才能帶給他無窮無盡的沸熱。
沉浸在回憶之中的麴義,聞聽身後傳來喧嘩,他轉頭看去,是那個陪在趙愛兒的漢家小子。他眉頭一皺,隨即卻是不聞不問。他心裏清楚戰馬在羌族人心裏的地位,雖然是自己的主意,可手底下的人看漢家人居然坐著他們的戰馬免不了心有不忿。他本想喝止,畢竟趙愛兒對他有著一份大恩,盡管二人在這幾年裏並沒有多大的交集。但恩就是恩,麴義要報。但轉念一想也容得他們去鬧,畢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