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錦坐在馬車裏,卷起簾子看著天邊漸已西沉的日頭。不免也激起一陣春感秋悲的歎息來。低頭仔細一思量,這李學宇對他也是好的。至少還知道在大戰開始之前把自己送出去,送的越遠越好。但是從來就沒出過家門的他,也不知道承德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倒是自己真的是很想很想陪在他的身邊,這樣雖然自己不會衝殺,不會戰鬥。但是至少也能陪他聊聊天,說說話。至少不用他看著西邊的日頭流盡征人淚。唉!想必這會兒她也定是看著這落山的太陽心有感歎吧。莫莫莫!要是自己真要強留在他身邊,怕是他又會脾氣不好跟自己鬧別扭的。男人就是這樣,死要麵子活受罪。
徐錦一路北上,完全不知道她已經落入一個大大的圈套。
正此時,幾聲淒厲的槍響傳過來,緊接著便是車外衛兵的呻吟聲和仿佛一個布袋子掉落於地的“噗”一聲。徐錦被嚇得一下子倒在了車廂裏麵。埋頭不敢看著外麵。頓時外麵大亂,人聲、馬聲交織在一起。不一會兒,這個世界又清靜了。
徐錦哆嗦著坐起來,看著車門,不知道將會發生什麼。這時候,簾子被人用刀挑起來了。不久之後,伸進來一個洋人的腦袋。那洋人穿著紅色的軍服,還帶著鐵十字徽章。鷹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徐錦,就像一隻看著豹子撕扯羚羊的食腐動物在等待著機會。徐錦本來是認得那人是個德軍士兵的,也是能說德語的。但是這回被嚇得失魂落魄的她隻顧著一個勁地往車廂裏麵縮著,完全嚇破了膽子,甚至忘記了求饒。
“坐好!”一群德軍士兵拿著毛瑟槍和刀劍對著車上看起來柔弱不堪的徐錦。
“拿開!”徐錦這時候突然挺直了身子說道“那這些軍器對著我,你讓我如何坐好!”
徐錦心想,自己怎麼也是個軍人家眷,怎麼能這樣就被嚇破了膽子。傷了大清的麵子不說,落到洋人的手裏一死難逃。何必還要害怕,突然想通了的徐錦就連說話的聲音都大了幾個調調。
“坐回去。”領頭的德軍說道,槍支和刀劍被拿開了。
徐錦若無其事的坐了回去,懷裏依舊抱著別人托付給她的嬰兒。直到簾子被放下,兩行淚水才無聲地從她的臉頰劃過。是被嚇出來的淚。隻不過她不敢哭出聲來罷了。不怕?一個弱女子麵對這麼多德軍士兵怎能不怕?隻是剛剛裝了一番。這會兒在人後,徐錦才能將自己的恐懼全部用眼淚的方式發泄出來。
徐錦清晰地感覺到了車子被掉了個頭繼續行駛。顛簸中的車廂裏什麼聲音也沒有。就連著小小的繈褓也不知道危險正在步步逼來,粉嘟嘟的小臉上還在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睡著。徐錦哼哼著催眠曲,輕輕搖晃著小繈褓。心裏卻是心思縝密地在想著好多事情。這些德國兵為什麼要抓自己?他們又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個地方的?但是其實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將會遭到什麼樣的待遇?
聽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德語,前途開始變得渺茫起來,看著一直沒有再被拉開的簾子。徐錦恐懼地將頭埋下,雖然自己流過學,見過洋人,也不像普通人那麼懼怕洋人,但是現在是打仗啊!不過再想到那些被殺掉的清軍士兵,他們無非非是護送自己這樣一個毫無價值的女子回去,都會遭到被殺害的悲慘遭遇。又不知道多少家庭就這樣破裂了。想到此處,徐錦不僅不害怕了,還生氣起來。剛才苟且偷生的想法完全被她的怒火燒的蕩然無存。好歹自己也是關天培養女,李學宇的情人。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風範,不能讓這些外國人再這麼橫行霸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