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林漢這樣說，林栓子家院子裏的一群人，全都瞪大了眼睛看著地上的那一紮一紮的百元大鈔。
真的是20萬現金啊！
要知道這裏的人均年收入才多少？1萬塊多一點！平均一個連1千塊錢都不到，畢竟是大山裏麵連公交車都還沒通徹底的小村子，方圓百裏地都是窮地方，這和東部沿海的繁華和富裕，完全是兩個概念。
一瞬間，院子裏的十幾號人，眼珠子都紅了，連藍頭巾婦人的眼珠子也瞪得老大。
林漢卻發現，他壓根兒就沒有之前他以為自己會有的那種滿足感和自豪感，因為現在他隨便一甩手就是別人二十年的收入。
可是林漢此刻的內心，卻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兒……悲哀的感覺。
如果林漢之前的工錢沒有被黑，五個月4200塊錢，粗略算一下，那一年就差不多1萬塊錢了……乍一看在禾城和在老家掙的錢一樣，但賬不是這麼算的。
林漢在禾城那就是最底層的小工，毫無技術含量，比純粹賣力氣的壯工，拿的工錢還要更少。因為小工本身就不值錢，是一種半學徒的情況。
可小工和壯工的不同之處在於，壯工那就是甩膀子賣力氣，小工則有機會接觸各種技術性的工種，比如瓦工、模板工、架子工、鋼筋工等等。壯工要是一天50塊錢的話，瓦工一天至少150，好點兒的瓦工250都不稀奇，鋼筋工甚至能到400往上，真正活好的技術工人那是很值錢的。
人生地不熟的，初來乍到，你想讓誰平白教你手藝，都是不可能的，隻能你自己勤快點兒偷學。但等你把本事學到手，下一個工地，你就可以從事技術工種的活兒，工錢就翻著翻的往上漲。
比如林栓子就是這樣的，剛出門的時候是壯工，一個工地幹下來，機緣巧合地跟一個老施工員學會了施工放線，他也學的快，一個工地幹下來，就能獨立工作了，從此成為包工頭手下的骨幹之一。
注意是包工頭的隊伍，不是正規的建築公司，現在正規的建築公司很多都隻保留基本的管理人員隊伍，招聘的主要是土木、造價專業的大學生，中標以後再把工程分包給經常合作的小公司，或者林栓子老板這樣沒有資質的非正規隊伍。
當然這些公司不管是不是正規公司，都會掛靠在大的建築公司下麵，一般隻要交管理費就行了，另外工程款要從該公司走賬，所以經營形式非常的靈活——比如你這次掛靠了江東省建總，下次你可以掛靠靜海六建，和誰熟你就掛靠誰。
所以大的建築公司，其實早就是以項目管理公司的形式生存的了。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混亂，在經濟高速發展的時代，這意味著活力。
意味著像林栓子這樣的底層民工，在積累了足夠的錢、技術和人脈以後，就有機會拉起自己的隊伍，自己當包工頭，從中小公司手裏接活兒，一步步地做大做強，然後就有些人會城裏正式的建築公司，從大公司手裏接更肥的活兒，同時也能將一部分油水不足或者自己不專業的分部工程，分包給更小的包工頭或者專業隊伍。
所以剛開始的低工資不算什麼，勤快幹活，努力學手藝，以後的好日子都是可以用雙手創造的……就算當不上老板，手藝也沒學精，至少餓不死。
在這樣的背景下，林栓子帶林漢出去打工，林漢當然要感激林栓子，因為這不僅僅是介紹一份工作，這分明就是領路人了。
雖然從林栓子的角度，他會一批一批的帶親戚和鄉親出去打工，學到本事的，以後就是自己的得力手下啊，他以後自己想當老板了，知根知底又有技術實力的自己人，是必不可少的。
但不管目的如何，結果就是一些年輕人有機會走出大山，在東部沿海城市這種充滿經濟活力和潛力的賦予地方發展的機會，未來他們也有希望成為小老板，改變自己和家人的命運。
所以這是恩情。
但是林栓子給了林漢恩情，卻又眼看著林漢的前途被掐死——林漢被黑了工錢，被趕出工地的時候，他可是一聲不吭的。
既然現在林漢出頭了，他自然要恩怨分明，把賬算清楚，絕不僅僅隻是4200塊錢。
所以林漢給了50倍的溢價，真要熬多少年以後，拉起小隊伍，當上小老板，小半年的差不多也就掙這個數，可以了。
好，恩結清了，就可以開始結怨了。
林漢當然沒有這個腦子，他隻知道恩怨分明，但是怎麼分明？這筆賬要怎麼算？給多少錢合適？他就不知道了，這個是薑慧給他算的——既然已經翻臉成仇人了，那正好按錢來算清楚，不然沒翻臉還真不合適用錢來還恩情呢，要知道最難還的就是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