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更深人靜之時,靖南與陳宇蒙皆沉醉在睡眠之中,二人照例是麵麵相對地手拉著手,其他六人同樣也在酣睡,整個307號寢室裏響著此起彼伏的聲聲呼吸。門關著,窗子隻開了一半,窗簾嚴嚴地拉上,不大的黑暗的寢室裏因了空氣的不太流通,就有著些微的憋悶,八個正在成長中的少年人的濃濃的青春氣息互相混合著,在屋子裏無聲地回旋。
陳宇蒙在一個溫柔的夢裏醒來了,他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後,又憑感覺拉住了靖南伸向他的手。似乎是心有靈犀,靖南也醒了過來,他用右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向陳宇蒙,見陳宇蒙的太陽穴部位有一顆小小的痣,痣上竟有一根較長的黑毛,他笑了,笑出了輕輕的聲音,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陳宇蒙悄聲問:“你笑什麼?”
在房間裏的黑魆魆中,陳宇蒙隻能模糊地看見靖南的臉部輪廓,他不知道靖南卻將他的細部看得清楚分明。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在深更半夜時同時醒來。
靖南複又睜開雙目,看著陳宇蒙。
陳宇蒙看向靖南,他並不期望可以看到什麼,可是他忽然發現靖南的雙目在深黑的夜裏竟然燦燦閃光,幾乎照亮麵部。他吃了一驚,拉著靖南左手的右手不由地鬆了開來。
靖南忽然意識到,因為疏忽,他的眼睛將陳宇蒙嚇著了。他的左手便將陳宇蒙的右手抓住,意思是讓他不要害怕,卻沒有感覺到陳宇蒙的手將他的手抓緊。他清晰地看到了陳宇蒙半張著口,臉上有一種驚懼的表情。於是,他伸出右手,握緊了陳宇蒙的左臂,叫道:“宇蒙,宇蒙,”卻不知該對陳宇蒙說什麼,再說,別的同學都在沉睡呢,鬧醒了別的同學,豈不是討人厭煩。
靖南鬆開雙手,側身俯向陳宇蒙,嘴巴貼在陳宇蒙的耳畔,輕聲道:“出去一下,我跟你說句話。”
兩人悄悄下床,躡手躡腳,經過宿管老師門口時,聽到很響的鼾聲,就有些放心,他們來到了走廊盡頭處,打開走廊上的一扇窗戶,麵向外麵的田野,免得說話時在走廊裏產生回音。
靖南問陳宇蒙:“剛才,你是不是被我給嚇著了?”
陳宇蒙先是搖了搖頭,但隨後又點了點頭,接著,他說道:“我現在已經不害怕了。”
靖南拿起陳宇蒙的一隻手,將這隻手貼在自己的心窩上。
一會兒過後,靖南問:“你感覺到我的心跳了嗎?”
陳宇蒙說:“感覺到了。”
靖南說:“放心了吧?我不是鬼,鬼沒有心跳呢。”說完,他笑了。
陳宇蒙也笑了。
笑過後,陳宇蒙問靖南:“你的眼睛,為什麼有些像貓的眼睛呢?”
靖南回說:“天生的。我把我的眼睛叫作‘夜視眼’,還叫作‘透視眼’。”
“我不太明白。”陳宇蒙說道。
靖南說:“在我的眼裏,沒有黑夜,隻有白天,即使再黑的夜,也不過是我眼裏的晨曦。還有,我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好多東西,有時候,這樣的時刻總是會在我不經意時出現,我會看到一些人肉體裏麵的東西。說真的,我隻差還不能看到人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