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曾幾何時又從石頭縫裏冒出了一個父親來?
那薄延還說得有鼻子有眼兒,似乎有根有據。迅兒難解那充斥心中無盡的矛盾與痛苦、酸楚與惆悵。
他不願意相信薄延所言,但心中已經對此充滿了疑惑。
如此沉重的身世秘密,擱誰都受不了!
迅兒為了此事思緒紛紛,心力交瘁,黯然神傷。
他年紀尚小,麵對自己的神秘身世,如何做到飄逸灑脫?如何能夠一笑淡然?如何堅持不為所動?
心頭籠罩著烏雲,他默默懇求上天給他一雙慧眼,讓他可以看清楚這不盡的塵世紛擾。
……
薄延的小宅院對麵,就是柳城最出名的風花雪月之地:鬱香樓。
樓上張燈結彩,鮮花榜牌高高掛著,站滿了花枝招展,濃妝豔抹的青樓女子,一個個搔首弄姿,拿著手帕不住揮舞著,招徠進門的各方來客。
舞台之上,絲竹齊鳴歌姬豔舞,輕紗薄衫蹁躚如蝶,樓上雅座,時不時傳出鼓掌喝彩之聲。
在廂房裏,一位俊朗陽光的大男孩,臉上稚氣未脫,其實,還挺單純的。
不用多說,一望而知,他是雛鷹出巢,第一次來到這醉月吟風的銷金窩。
他絕非遊手好閑的紈絝子弟,更不是喜歡流連鶯鶯燕燕煙花之地的好色之徒。
之所以進了鬱香樓,他純粹是出於冒險與好奇之心。
馮寶玨顧不上品嚐桌子上擺滿的好酒好菜,而是左顧右盼,環顧四周。
他心想:“早就聽起薄師兄說過這柳城的鬱香樓如何出名。這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趁著這次師父‘虛元道長’去了雲遊未歸,我方得有機會下山盡情遊曆一番。我一定要好好探究一下。”
這時,在鴇母和龜奴的引領下,一位秀麗婀娜的瞽姬,手抱琵琶半遮臉,徐徐進入。
鴇母對這英俊少年笑著說:“馮少爺!翠薇是我們這裏的頭牌姑娘,今晚就她與您共度春宵,莫道不消魂!”
那位大男孩從腰間拿出錢袋子,闊綽地給了鴇母一錠白銀做打賞。
鴇母右手接過,收了小心放在胸衣內裏,心想:遇到這樣出手大方的少年顧客,今天真是個好日子。
她心花怒放,左手舉起拿著的一支煙管,吸了一吸,吐了一個煙圈,對那翩翩少年說:“‘春宵一刻值千金’,馮公子就好好逍遙快活吧!”
鴇母轉身對那瞽姬說道:“翠薇,你好生伺候這位馮少爺!”
在旁的龜奴搬來小幾,讓這位名叫翠薇的瞽姬坐在這名年輕的少年旁邊。然後鴇母又笑著說:“馮公子請便,我們不打擾了!”說完就扭著腰肢走出房間。龜奴順從地跟在她身後,一起離開了。
翠薇坐下來輕輕歎了歎氣,目光呆滯地望著前方,問:“請問馮少爺想聽什麼曲子?”
馮寶玨俏皮地笑了笑,淘氣用手在翠薇麵前擺了擺手,發現翠薇確實是雙目失明,心中便不由得升起一些同情。他說道:“姐姐,你就隨便彈一首你自己喜歡的曲子吧。”
翠薇微微點頭,一邊彈奏,一邊唱起千古名曲《琵琶行》。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隻聽得鶯歌婉囀,聲聲清脆;音韻之間,無限怨悲;一曲終了,琵琶弦斷;聲如裂帛,戛然而止。
馮寶玨心頭震撼,覺得耳邊餘音繚繞不絕。
“這位姐姐,你琴藝高超,又通文墨,因何故要流落在此煙花之地呢?”少年馮寶玨對翠薇不僅僅是同情,還多了幾分關心。
“妾身年方十歲時候,父母就雙雙亡故,我不幸流落街頭,落入流氓地痞之手。”
“後來呢?”馮寶玨麵露關切。
翠薇微微抽動肩膀,哽咽不已,嚶嚶哭泣道:
“就是如今這鴇母將我買來,教我以歌舞,訓我以應酬。迨我十四歲時,鴇母即令龜奴狠施毒手,毀我雙目。逼迫我出而應客,以賣唱為業。”
“哪~姐姐,你嚐試過逃跑嗎?”見到盲女傷心淚涔涔,馮寶玨心中實在不忍。
“我雙目既盲,自然不辨客之老少妍媸,更不敢有絲毫卷逃之心,隻好惟龜鴇之命是從。”翠薇聲聲悲切地述說。
馮寶玨聽到那鴇母如此殘酷,生生地弄瞎翠薇的眼睛,強行逼迫她接客,對那鴇母自然是痛恨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