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
泡了一個熱水澡之後,易珩感覺好多了。
隻是腦袋還是有些暈暈沉沉的,聽見越澤的說話聲,她手裏抓著毛巾正擦著頭發,隻是鼻音沉悶的“嗯”了一聲。
“感冒了?”
越澤下意識起身朝她走了過去,可易塵凡的腳卻看似不經意的伸了出來,正正好好的擋住了他的去路。
“有一點吧。”
易珩抬頭朝他看了過去,可視線中卻又出現了另外一個人。
而她竟然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少女的眼瞳中印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沉默了許久——
“伯父聽說你淋雨著涼了,所以過來看你。”
越澤感覺到這父女兩人之間有著一種不能言表的尷尬,就連父女之間的親情也變得陌生和疏離起來,就好像中間隔著一層防彈玻璃。
“哦。”
易珩輕輕應了一聲,也不知道這是回答越澤的還是回答她爹的。
隻不過不等求證,她就轉身走到一旁的床邊坐了下來,正好背對著易塵凡——
然後用力的擦著頭發,更是擋住了大半的視線。
沉寂的氣氛,讓越澤這個外人越來越覺得自己是個外人了,他看了一眼易塵凡的腳,又看了一眼易珩背對著他的身影。
“我去給你惹一杯牛奶。伯父,你們聊。”
越澤轉身繞了個彎,從另一邊走了過去。
不過當他要關上門的時候,他都不禁有些擔心,這父女倆該不會打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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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的氣氛很沉悶,易珩的頭發真的是足夠長,長到她可以一直擦,擦到易塵凡不得不先開口,免得成為一座礙眼的雕塑。
“小珩。”
易塵凡的嗓子被砂紙磨過似的,喉嚨有些發酸,也有些幹澀,想叫一叫她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竟然有些卑微。
“你想說什麼我知道,其實你什麼都不用說,你並不欠我的。”
聽她這麼說,易塵凡心裏更難受,他還巴不得她可以罵他一頓,或者指責他的不負責任和自私。
“小珩,我,我真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對你說什麼,你越是不罵我,我越覺得我這個做爸爸的是有多麼的混蛋。我給你的愛太少了,卻又自私的不想把往生簽還給你。作為一個父親,我能說的隻有對不起。”
易珩的手停了下來,她從不後悔把往生簽給他們,也沒有真正的怨過他們。
作為父母,他們隻是接觸的少而已。
可對她來說,擁有的卻是很深很美好很開心的記憶。
小時候,她就知道父母的感情很好,母親總是像個小公主一樣,吩咐著父親做任何事。
很多時候,易珩很羨慕母親,因為父親有時候還會教訓她,打她的手板,可他卻從來不敢打母親。
其實莊筱蝶作為母親是很愛美的,很多時候都在灌輸她:媽媽是一個很美的女人,所以小珩長大也會很美的。
可她總是奇怪的看著她,然後傻傻的問:那爸爸呢?爸爸是不是也會美?
莊筱蝶總是嫌棄的撇了撇嘴:不,他不美,小珩看看,是爸爸美還是媽媽美。
不得不說,三歲的易珩就知道生活的艱辛,每到這時總是會回答:筱蝶美女。
不能叫媽媽,不能叫姐姐,隻能稱呼她筱蝶。
這就是她媽媽給她的初始教育,而她也用了長達兩年的時間適應了“筱蝶是天,筱蝶是地,筱蝶是風兒,她老爹是沙”的魔咒。
爸爸說:小寶貝,你不能輕易惹媽媽生氣,媽媽說什麼就是什麼,因為她是比你大一點點的寶貝。
爸爸說:你的媽媽很優秀,優秀到爸爸要是再不努力,就會被你媽媽甩了,到時候你就是沒有爸爸媽媽的孤兒了。
那一年,爸爸媽媽離開了左丘。
就在他們離開的前一晚,爺爺和爸爸吵了起來。
而她就站在爺爺書房的門口,爺爺不想讓爸爸媽媽離開左丘,因為這裏是他們的家,因為這裏還有我,可爸爸卻執意要跟母親一起離開,他說:他已經完成了使命,有了自己的女兒。他說:筱蝶已經被困在這裏太久了,她過的太委屈。他說:我想要的,隻是和她在一起,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那一晚她就知道,爸爸媽媽固然愛她,可她也終究是他們的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