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青青曾陪他吃過一年的晚餐,她從來就不多話,隻會偶爾跟他聊聊最近天氣及客戶的情形,有時候也會念念報紙給他聽。或者,不時還要提醒他吃飯要細嚼慢咽這回事吧!
白裕承緊閉上眼,真的非常不願意再去想起她了。
對他而言,這種多想無益,又讓人心痛的事,根本是在浪費時間,可他竟──無能為力!
這幾日,靠著醫生給的肌肉鬆弛劑,他睡得還不錯。但醒來後,總會有一段時間的惘然,好像身體裏的某部分被人掏空了一樣。
每天早上,他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卻想不出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也提不起勁來催促自己。
十五歲,考上一流高中之後,他便一直在為自己的人生設定目標。三十歲開了第一間店,三十五歲擁有了亞洲連鎖店。
之後,遇見了易青青。
她並不在他未來奮鬥的目標裏,但她卻讓他的努力有了意義。每一季營業額上揚時,她的一笑,便是他最大的鼓勵。
這樣的他,怎麼能娶成莉萍?白裕承看著路燈一盞盞地亮起,他雙唇愈抿愈緊。
上星期,他和成莉萍的父親見了兩次麵。當對方強烈地釋放出,希望他和成莉萍能夠早點訂婚的訊息時,他其實並不意外。
他白手起家、年輕又事業有成,加上沒有家族包袱,任何一個需要新血加入、又養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獨生女的聰明企業家父親,都會希望擁有他這種女婿。
最讓他意外的事,是他的──
猶豫。
他竟佯裝聽不懂對方的話中涵義,繼續暢談著事業、市場與成莉萍這陣子的走台步訓練。
機會就在眼前了,他怎麼會視若無睹呢?易青青都祝福他和成莉萍了,他又哪來的該死罪惡感呢?
白裕承咬緊牙關,又燃起了一根香菸。
叩、叩──
大門被敲了兩下。
白裕承驀地回頭看向大門,心不受控製地抽搐了一下,心情卻即刻從天堂落到了地獄。
他還在期待什麼呢?易青青已經不會再從那扇門走進來了。
“進來。”白裕承冷聲說道。
“總裁,這是您的晚餐。”高秘書推門而入,在桌幾邊放上一個托盤。
“嗯。”白裕承點頭,手一揮,高秘書馬上退了出去。
他再度撚熄香菸,走到桌幾邊,拿起果汁一飲而盡。
果汁要在十五分鍾內喝完,否則營養成分都跑光了。易青青的叮嚀在腦子裏轉了一圈。
和她在一起這一年來所養成的習慣,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製約了他的心情、行為。
白裕承打開餐盒,裏頭裝了他喜歡的南瓜米粉,一份清爽的竹筍沙拉、一盤青菜,還有一大盤色彩繽紛的水果。
唯一不對勁的地方,就是高秘書在餐盒邊擺了雙免洗筷。
易青青知道他痛恨免洗筷上頭刺鼻的雙氧水味道,而且她向來也比誰都注意他的健康,總會為他準備一雙普通筷子。
這陣子,他賭氣似沒有交代高秘書去幫他找來一雙筷子,因為他想藉著這樣的不適應,提醒自己適應易青青已經離開他的事實。
他從來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否則不會在她來就任之前,每半年便要換一個秘書。但這一回,高秘書在她的協助之下,竟能隻身應付他十日,而沒讓他真正發上脾氣。
他知道真正的原因,不是高秘書,而是易青青──她待他太好,就連離開了也忍不住要將他的一切安排得妥妥貼貼。
一股衝動讓白裕承拿起電話,他看著桌上的飯盒,低聲問道:“高秘書,易青青開了多少天的菜單給你?”
“兩個月吧。”
“嗯。”白裕承掛斷電話,頹下雙肩,茫然地望著餐盒。
她認為他隻需兩個月,就可以完全適應沒有她的生活嗎?
她對他用心至此,但他又對她做了什麼呢?
這一刻,他極端地佩服易青青,卻也極度地想念她。
認識以來,他從來不曾這麼久沒見到她。出國超過五天,他一定會帶著她隨行,表麵上是因為她是個好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