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我能……”我說了一半,忽然不知道怎麼表達,最後指了指我自己,又指了指她的肚子……
梁佳是個聰明人,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向我走過來。
她站著,我坐著,高度高高好,她拉起自己衣服,把我的腦袋貼到她肚皮裏。
我屏住呼吸很仔細在聽,在聽小生命,聽我孩子在她媽媽肚子裏的活動情況。由於我足夠安靜,梁佳又沒怎麼活動,甚至呼吸聲都有意放輕,所以我仿佛真能聽見她肚子裏的小生命的活動情況。有那麼一刻,我甚至被感動了,這樣的感動我經曆過一次,失去過一次,我覺得我應該好好珍惜。
“寶寶你好嗎?”我說,“爸爸感覺到你了,你感覺到爸爸嗎?”我說,不由自主的一句話,特別想問出口,而這一刻,我痛苦的發現,我其實是愛梁佳的,並且愛不少。
“你真傻。”梁佳說。
“傻嗎?對了,你說你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吧,我喜歡女孩,女孩好帶。”
“我也喜歡女孩。”
“我要去睡了!”
我腦袋依依不舍離開了梁佳的肚皮,我有這麼柔情蜜意的時刻,真費解,我是個不解風情的人才對,袁琳就那麼說過我。
梁佳回房間去了,關門的一刹那,她看我的目光帶著絲絲激動。我當然知道為什麼,她想我在她身邊吧,她卻不能明確的說出來。
有時候,我們可以根據自己的意願去選擇生活方式,這不假,假的是,有些選擇根本就是用來欺騙自己的。
我給自己點了根煙,整個房子逛了一圈,煙抽完了進浴室用冷水洗了把臉,洗幹淨手,然後進樊辣椒住過的房間。
和進來前聯想的一樣,這個房間充滿了樊辣椒的味道,她熟識的香水味道。這個女人,她是念舊的,身上用的香水仍然是我剛認識她那時候用那隻。我曾經有刻意去留意過,她就換過一次香水,在藍貓的時候吧,隻用了幾天就又換了回來,大概是不習慣!
我輕輕坐在床裏,靠著床頭。
我看見床頭櫃上麵放著本雜誌,隨手拿來翻閱。
這是一本很普通的雜誌,不過我發現其中一頁被翻閱很多,很皺,甚至還有點髒。
我看了起來,這是一篇小小說,寫的很淒美。說的是一個有白血病的女孩和一個愛她的男孩的故事。男孩很窮,在餐廳打工,他們之間的認識充滿了奇妙性,一切都從餐廳開始。在女孩還剩一星期命的時候,男孩問她有什麼願望,女孩說想去好望角。男孩很窮,去不起,但他想圓了女孩最後的夢,於是去賣器官。最後,在那片很美的海域裏,女孩的人生走到了終點。
看到這樣一個未必是真實的故事,我心裏生起了一股淡淡的真實的憂傷。人生就那麼多無奈,有些付出是見血的,但是卻無怨無悔的。有些事情,它真的是自己願意就不應該猶猶豫豫,你願意的,就是值得的。
躺在床上,我在想,如果我是那個男孩,我會不會去賣器官幫自己的女人圓夢?
亂七八糟的想著,想累了,眼皮打架,剛想睡,梁佳敲門。
“怎麼了?”
“我……忽然間睡不著,我們聊天好麼?”梁佳說,聲音輕輕的。
我說好,雖然我好困,好想睡覺,但我無法拒絕一個孕婦。
而且,這個孕婦,在溫州,我最痛苦、最無助的一段時間裏,她寸步不離陪伴在我身邊。她摟著我,用無聲的陪伴我與我一起抵抗痛苦,我永遠永遠無法忘記那時候她對我表現出來的溫柔。現在換她寂寞了,我陪伴她,這是我必須給予的一種回報。
令我困惑的是,我們不是在客廳聊,而是在房間,我在睡的這張屬於樊辣椒的床裏。當然這並沒什麼區別,不存在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說,我已經和她零距離接觸過,她現在是我孩子她媽。
最主要的一個問題,她是孕婦,我們是不能夠做什麼的。
聊天過程中,為了舒服點,梁佳坐到了床上,我怕她冷,把被子蓋到她腳麵上。我們並排坐著,聊一些她感興趣的事情,比如過去的飛雅,我還是小職員的時候。
我不知道人為什麼總喜歡說過去,哪怕過去特別苦,我們回憶的時候都帶著甜蜜,而且這種甜蜜不會因為你過多翻出來回憶而甜度降低。
“佳佳,我真的有種做夢一樣的感覺,這一年多時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仿佛是一段插播廣告,我時常以為自己在做夢,可是一天天醒來,天空仍然是那一片天空。前陣子我和黃小淑聊天,我問她有沒有做夢一樣的感覺,結果她告訴我,人生是奇妙的,有漫長,有短暫,有富貴,有貧窮,漫長富貴的人生不一定就快樂,短暫貧窮的人生不一定就不快樂。她說,她做了一場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