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海澤同樣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得默默幫她舀了一碗稀飯,放在她麵前。金安琪實在很想告訴他不必這麼做,他不是她的仆人,相反地,她才是他買來的人,就算她曾經是大小姐,也是過去式,他實在不必這麼客氣。
但她到底沒說,也沒勇氣說,隻是默默拿起筷子,安靜地吃飯。
晚餐的菜色相當豐富,金安琪一口也吃不下,一直想問他話。
“我……”算了,還是不要問好了。
“嗯?”雖然她說得小小聲,辛海澤還是聽見了,反問金安琪。
“我是說……”她怯怯地開口。“我是想問你,我們是不是要到天津去,沒有別的。”
金安琪原本是想問他為什麼娶她,但著實沒有勇氣,隻得臨時轉話題。
“沒錯,我們是要到天津去。”辛海澤點頭。“我在天津那邊,還有些公事要處理,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回程的時候可能還會在秦皇島耽擱一點時間,但是不一定,如果時間不夠,就不去了。”
辛海澤之所以選擇在船上舉行婚禮,有三個原因。一是藉此宣示他的財力,留給金安琪好印象;二是帶她去天津蜜月旅行;最後一個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處理開灤礦區的事,那關係到上海熟煤的供給量,間接也影響到他對電廠的投資,因而不得不來。
“原來如此。”對於公事,金安琪向來不多問。她父親是一個失敗的經營者,生意失敗,人際關係也糟得一塌糊塗,所以她才會成為家族最後一粒救命仙丹。
“委屈你了。”對於這類方便的安排,辛海澤覺得很抱歉,她一定會認為他是個很無趣的人。
“一點也不。”金安琪搖搖頭,不認為這樣的安排有什麼不妥,反而覺得他很會利用趨勢和時間,難怪他會成功。
兩人說完這幾句話後,又再度沈默。對金安琪來說,天津似乎是個很好的話題,於是她又繼續問。
“天津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好玩嗎?”她隻是隨口問辛海澤,隻見他一臉錯愕。
“你沒去過天津?”他以為她什麼地方都玩遍了,畢竟他們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船上,雖然她也許早已經忘記。
“我──我沒去過。”她知道大部分的豪門子弟、千金大小姐,成天呼朋引伴到處遊玩,江南江北沒有一個地方不見他們的蹤跡,但她就是沒有那麼好命,她也沒有辦法。
一陣難堪的沈默,彌漫在他們周圍。
對金安琪而言,這樣的困窘並不下於被公開拍賣,至少那個時候她還能裝裝樣子,如今卻等於間接承認,她是個沒有見過世麵的土包子、阿木林,真個是很丟臉……
“天津是個很好玩的地方,熱鬧程度並不下於上海,是北方最熱鬧的都市。”
就在她羞愧到幾乎抬不起頭的時候,辛海澤突然溫柔地回應,為她介紹天津的美麗。
“那兒也有租界,生活形態跟上海差不多,隻是風情不太一樣,風景也大不相同,要等你親自體驗過才知道。”上海不過兩個租界,天津卻有九個租界,分屬於各個不同的國家,想當然耳風情也大大不同。
“聽起來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金安琪感激地看著辛海澤,謝謝他沒有再追問她為什麼沒到過天津。
“是挺有趣的。”辛海澤淡淡一笑,沈默再度降臨。兩人同時間低頭撥弄碗裏麵的菜肴,猜想下次誰會先開口。
“你怎麼會暈船?”結果是辛海澤先開口。“我記得你應該不會──”
隻是他雖然先開口了,卻又不把話說完,金安琪根本聽不懂他說什麼。
“我應該不會怎麼樣?”她不曉得他為什麼話說一半,就不再說下去。
“沒什麼,當我沒問。”辛海澤咕噥一聲,便又低頭繼續吃飯,金安琪始終不明白他想講什麼。
晚飯時間結束,金安琪的心跳,隨著艙房角落的座鍾,開始加快。
今晚是他們的新婚夜,可說穿了,他們根本還是陌生人,要怎麼突破那一層關係?
腦中盡是她和辛海澤上床親熱的畫麵,金安琪的心怦怦怦地跳,感覺心髒就要跳出胸口……
“安琪。”辛海澤突如其來的呼喚,差點沒教她嚇破膽,她巍巍顫顫地轉身。
“什麼事?”她盡可能表現出冷靜,盡可能假裝處之泰然麵對即將來臨的親密關係,可天曉得她真的很緊張。
“我不會碰你的,你不必害怕。”他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也不認為她已經準備好,他並不想霸王硬上弓。
“辛……”她甚至緊張到連他的名字都喊不出來,辛海澤隻能苦笑。
當天晚上,他就睡在艙房的沙發上,一覺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