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見官僚,才有“大”學(1 / 2)

不見官僚,才有“大”學

激濁揚清

作者:張千帆

雖然大學行政化早已飽受國人詬病,但回望2011年,大學行政化加劇的趨勢依然有增無減,即便“國內一流”大學也不能幸免。大學行政化將中國大學變成另一個官場,浪費了巨大的社會資源,扼殺了中國學者的學術創造力。大學是一個國家的思想和靈魂,如果大學沒落,也象征著國運的沒落。

學術大腕別當官

考察國內某些名校的管理特色,可以總結大學行政化的幾個共同特征。首先,萬變不離其宗的是大學“管理”的神秘化。

不是說不需要任何規章製度,但對大學的管理必須限於最低程度,而且管理者應該主要是教員本身,管理規則也應該由教員自己集體決定。做不到這一點,學者不能自由,最後大學出不了像樣的思想。

大學的職能無非三類:教學、研究以及各種社會活動,對國內大學來說包括林林總總的項目、課題、合作、公關等。教學和研究顯然應該是大學的主業,最後一類是“旁門左道”,有時確要學校或院係出麵,但也不涉及對教員的“管理”。教學需要教務人員處理技術工作,但具體開什麼課主要由各專業教師自行協調決定,基本上用不著管。請問,能讓領導告訴老師怎麼教書嗎?如果教師不知道怎麼給學生上課,隻能說明當初進人進錯了。學問更得靠學者自己去做,哪個領導能“管”出哪怕一篇像樣的學術成果?

大學或院係領導不太可能是一流學者。國外大學雖然偶爾也有“學而優則仕”的現象,但由於大學行政的定位清楚——本質上是個服務、協調和聯絡機構——大牌教授很少動這個念頭,除了“院士”等榮譽稱號,很少有這樣那樣的頭銜,如果有名片,也極為簡單,完全不像國內“學術明星”,一張名片正反麵還寫不完。

新加坡國立大學的法學院主要領導長期由副教授擔任。學院領導的“弱勢”也反過來鞏固了行政的“弱勢”和管理最小化——學問、資曆、人脈都不如人,憑什麼還管那麼多?因此,國外大學和院係行政的主要任務不是“管理”教師,而是聯絡校友等各種關係拉錢;經費拉不來,就是領導失職,別談其他。國內同行往往以為國外大學領導必是頂尖學者,是對行政和學術之間的基本關係犯了常識性錯誤。

但在中國的“高大全”語境下,官和學似乎永遠成正比;官越大,學問也必然越深,不然為什麼讓你做領導?於是乎,中國的學術“大腕”幾乎人人為官,不是校長也至少是院長,不是院長也至少是某研究所所長,或掛個教育部某個委員會委員,仿佛不這樣就虧待甚至羞辱了這位“學術明星”。一旦做了管實務的領導,就必然意味著學術事業的荒廢。學問成“副業”,“管理”、開會、應酬成了主業。不少領導明知這點,卻為自己學業不精找理由,堅持自己是為大學管理“犧牲”了學術乃至“奉獻”了青春。這種“犧牲”或“奉獻”完全不必要,大學根本不需耗費那麼多人的聰明才智去“管”。

大學不是幼兒園

大學行政化的第二個特點是大學管理者相當強烈的“管理主義”意識,對行使自己的管理權很有點“快感”,對冒犯自己權威的行為則絕不寬容,而且動輒以“製度”、“規章”、“組織”的名目出現——依法治校或依法治院,總天經地義、順理成章吧?但行政法上有個基本概念叫“濫用權力”,正是指這類表麵形式合法、實質目的違法的情形;程序上什麼都對,放到台麵上的理由也冠冕堂皇,但是內在用心是“陰暗”的。一旦“管理”不分目的、不講效果,為管而“管”,那就構成了管理權的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