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清淚無聲垂落,明亮的紅燭微微搖晃,光線透過重重帷幔,照亮了夜風中簷角邊的銅鈴一角。
叮!
精巧華美的銅鈴發出一聲惱人的清脆響聲,梁建都盤腿坐在燈前,靜靜的凝視著眼前的飛蛾義無反顧撲向燭火,然後在燈座上痛苦地扭曲著,陷入永遠的安眠之中。嘴角勾起一絲無奈的笑容,似在自言自語的說道:“質子?想不到我都被貶到妖黎城三年,楚雲兄你還是如此看得起我。”
在梁建都的身旁恭敬地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棱角分明的臉龐,精芒四射的眼神,微微握著的雙手布滿老繭,顯然是一個高手。整個人往那一站仿佛是一座大山,即使千人也難以撼動。離蒿,梁建都門下食客,武藝高超。此時聽到梁建都的話,離蒿微微躬身說道:“之前並沒有得到一點消息,直到決定之後才傳來旨意。”
自從當年紫丞牧孤身犯險前往豫州天都城朝覲,天下就已猜出他想要給機會讓紫丞守發動叛變,天下各州為此開始進行各自的布局。是時,梁州侯在梁州推行的改革遭受到保守派的大力阻攔,梁州侯不得以隻能停止改革。恰巧這時號稱天下第一關的犬獠關被金箭良弓所破,梁州侯趁機派遣大將封蛟率軍增援正在紫丞國的梁建都。
豫州朝堂大致可分為保守派和改革派兩派,而封蛟屬於保守派,掌握著梁州的一支雄師,也是保守派手中的唯一一支軍隊。封蛟曾經和金箭良弓交過戰,並且各有勝負,是一位難得的名將。而梁建都的母親與封蛟乃是兄妹關係,所以讓封蛟率兵去紫丞國當時並沒有遭到太大的阻攔。成功將屬於保守派的軍隊調離梁州後,梁州侯立即采取雷霆手段剝奪了保守派掌握的大部分權利。沒有了封蛟這個堅實的後盾,保守派被梁州侯三下五除二的輕鬆控製住,等封蛟趕回梁州時大局早已平定。而梁建都當年在封蛟率軍去到紫丞國時,他才知道領軍之人是他的舅舅封蛟,顯然是梁州侯對他封鎖消息。深知自己父王的梁建都猜出了梁州侯的目的,驚嚇過度生了一場大病。
梁建都的母親身後的家族屬於保守派,而梁建都本人卻支持改革,為保守派所排斥,而改革派因為他身後的保守派並不接受他。所以在梁建都回到梁州後,他就悲劇了,兩邊都對他沒有好感,以前表現又鋒芒太露,逐漸失去梁州侯的寵幸,最終被貶到妖黎城心修身養性。
紫丞國北方大草原連續三年雪災不斷,而梁州因為浮玉山脈的阻擋,並未遭到太大的災害,戎狄被逼無奈逐漸向梁州東北麵大量遷徙。經過幾年的碰撞整合,梁州西北的戎狄逐漸壯大,對梁州產生極大威脅。而此時梁州推行改革正在關鍵時刻,一旦發生戰亂讓保守派死灰複燃,無疑會將改革派之前的一切努力化作泡影。
因此梁州試圖說服與自己接壤的荊州派兵攻打戎狄,以減輕梁州的負擔。而荊州方麵提出的其中一個條件就是梁州需要派遣一名質子,很不幸,梁建都符合各方要求。要知道質子在他國的禮遇完全取決於兩國的外交關係,處於蜜月期大魚大肉供著你,一旦哪天撕破臉皮,受盡欺淩還是好的,就怕對方一不做二不休來個殺人泄憤,到時候真是哭都沒地方哭,乖乖地等待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吧。
梁建都此次被遣為質子,荊楚雲在其中是極力主張的。這種政客方麵的友誼是最不可靠的,為了各自國家利益,前一刻和你談笑風生,說不定下一刻就毫不猶豫的在你背後捅刀子。當然梁建都不否認如果有需要的話自己也會毫不猶豫的捅別人,但是現在被捅的人是自己難免有些接受不了。
感慨一聲,梁建都將視線從燈座上蜷曲著已經死亡的飛蛾身上挪到殿中站立的中年人,手指在膝上彈動著,離蒿靜靜地等待著梁建都作出決策。許久,梁建都喟然一歎,“果然好棋,本來我還希望在妖黎城躲過一劫,不想還是被看穿了。看來這次荊州是必有一行。”
梁州侯最近幾年體弱多病,隨時可能撐不住,朝堂變得風雲詭異,暗流洶湧。這也是梁州侯變得急切的原因。事實上,在梁州侯削弱保守派權柄之後,梁建都預測梁州朝堂之上未來必有風暴,所以他才會表現平平最終被貶妖黎城。就是想借此躲過劫難,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這次躲得有些遠,被派到荊州作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