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和克勞迪奧交換了一個眼神,悄悄的往外退去。不管教堂的庭院中發生了什麼,都不是他們兩個窮小子能摻和的,跑去報告城衛軍,然後回家睡大覺才是該做的事。在威尼斯,從來不缺少因為看到不該看的、聽到不該聽的和涉足不該進入的領域而送命的冒失鬼。城內運河底部綁在石塊上的屍體,大部分都是這些冒失鬼留下的。
“估計是些看上了教堂募捐箱的強盜。”卡爾的思維習慣性的擴散開去,“不過這些強盜可不像是有多聰明,竟然來這個偏僻、沒有多少收入的小教堂。”懷著對這些連踩盤子都不會的強盜的鄙視,卡爾摸到門邊,轉身準備撒開步子跑走,在他眼睛的餘光中,克勞迪奧用一模一樣的動作,證明了兩個好朋友間的默契。
門不見了?!卡爾轉過身,迎接他的並不是簡陋破舊的石板街道,而是一具披著鏈甲,仿佛牆壁一般高大的人體,然後便是一記重擊敲在他的頸後,在暈過去之前,他的腦海中莫名其妙的蹦出了這麼一個想法:“看樣子我也許該學學踩盤子?”
“你知道嗎,卡爾?我以前聽在裁縫店做衣服的老奶奶說過,夢境是有預示的力量的。”
“閉嘴,克勞迪奧,別再嘮叨了!”
“是真的,我覺得你昨晚的噩夢就預示著我們今天會倒黴。”
“好吧好吧,占卜師先生,現在請你閉嘴好嗎?”
“我不太懂什麼占卜,不過小時候的故事中不是經常有會占卜的巫婆什麼的,後來都被教會給燒死了......”
“休息一會吧,克勞!從我被你弄醒已經聽你這樣說了幾個小時了!”
“你一定是搞錯時間了,你才醒了不超過半小時......”
“閉嘴!”
卡爾嚐試著活動自己的手腕,但鎖鏈綁的很緊,克勞迪奧和他背對背綁在同一根柱子上,一直在談一些漫無邊際的話題。兩個人被關在一間沒有窗戶的房間裏,除了綁他們的柱子,房間裏再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房間的門看起來是用一整塊木板製成的,上麵還有用來加固的鐵棍,鐵棍上沾了一些可疑的黑色痕跡,卡爾有很大的把握,那是血,也許是之前想要逃出去的人留下的。房間唯一的光源來自門口牆上的火把,不時發出劈啪的響聲,火光隨著響聲搖擺著,把兩人的影子混在一起,拉長成各種形狀。
“我們很有可能是在地下。”卡爾感受著屁股底下的潮濕感覺,“我們昏迷了多久?克勞,你什麼時候醒的?”
“不知道,我是被他們扔進來的時候摔醒的,誰知道我們這是被帶到了哪裏。”克勞迪奧不安分的扭動著,想給自己換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你說他會拿我們怎麼辦?也許會把我們賣到薩拉森人那邊去,我聽說過那些故事......聽說薩拉森人會把奴隸閹掉!我還沒有嚐過女人,我可不想變成那種倒黴的東西!”
“別擔心,克勞。”卡爾努力使自己保持鎮靜,“至少他們不會把我們滅口不是嗎,否則我們就沒法在這裏討論薩拉森人了。”
“如果真淪落到在薩拉森人的宮廷裏做閹人仆役,我寧願被滅口......”
卡爾使自己不去想那種惡劣的下場:“他們把我們關在這,肯定有他們的用意。也許過一會兒會有人來。”卡爾停頓了一下,想了想,繼續說:“而且我覺得這些人也許不是強盜,強盜可不會有擦得那麼亮的鏈甲。”
“鏈甲?那可是騎士老爺們才有的東西。你還記得港口那個收稅官嗎?就是胖胖的,總是用一種尖細聲音說話的那個。他以前有一件鏈甲,據說是他做騎士的祖先留下來的,結果有一次他喝醉了酒,燒掉了自家的房子,隻能把那個賣了,至少賣了一百個金幣。他雖然總是喝酒,可是又很害怕自己的老婆。我告訴你,有一次他喝多了......”
卡爾努力不去關注醉酒的收稅官和他老婆的事,讓自己把思維集中在眼前的境地上。“沒有被當場殺掉滅口,為什麼?難道那聲慘叫是我和克勞聽錯了?但是那可絕對不是什麼被鋤頭砸到腳的人會發出的叫聲!”他想起暈倒前看到的那一身黯淡但卻幹淨的鏈甲,更加斷定不可能是強盜做的,“強盜也許會偶然弄到一身鏈甲,但絕對沒有哪個強盜會那麼愛幹淨!”想到這裏,卡爾的眼神熱切起來:“也許真的是某位或者某幾位騎士?!那麼在這個騎士的美德與榮譽還有人買賬的時代,自己和克勞也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是,騎士跑到那種小教堂做什麼?還有那聲慘叫......”
“......就這樣,收稅官被他老婆掛在陽台上凍了一夜,在那之後,他即使喝的酩酊大醉,隻要聽到他老婆的聲音,馬上就會清醒過來。”克勞迪奧講完了他的故事,一時間沒有人再說話,隻有火把的劈啪聲偶爾打破牢房裏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