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鬆遼台地中央,坐落著一極普通的村落,村落中央,有一再普通不過的農家小院。
高高的土院牆上,不能再簡單地開了一個豁子,豁子的邊上埋上木樁就成了所謂的門跺子,跺子上用鐵條綁著一對鬆了巴幾的木門,也就成了再簡單不過的大門了。
院子的裏頭有一排土屋,北方俗稱“幹打壘”的那種。
盡管它才一百多年,但在北方卻可以稱得上是名副其實的老屋了。老屋的樣式,談不上什麼建築風格,也就是檁子上橫放著椽子,
再在椽子上麵鋪著用葦子編成斜花紋的席子的那種。
它坐北朝南,由於一百多年的風吹雨打,已是很蒼老、很破舊。房簷子七擰八歪的,就像人戴久了的帽子——帽遮彎曲著、耷拉著。在露出的椽子上用繩子或鐵條吊著一些橫木頭杆子,杆子的上麵掛著隨手用的各種工具,和以備春季食用而在秋天晾曬的各種幹菜之類的東西。它的窗子很小,每間房的窗與窗之間的牆跺子卻很大,讓人一看,與其說是窗,還不如說是“洞”。
窗子呈笨拙的老式的格子狀,上麵釘著塑料薄膜。三十多年前,它還保持著老樣子——格子的外麵糊著一種比較粗糙,但卻很有韌性的紙,當地的人稱它為“窗戶紙”,於是,北方人就習慣上把這樣的窗子叫“格子窗”。
秋季到來的時候,由於經過一冬風霜的浸淫、剝蝕,一春大風的拍打、折騰,一夏雨水的衝刷、敲打,早已出現了許許多多的破洞,為了冬天保暖的需要,每家忙完了秋兒的女人們都要重新裱糊一番。
裱糊當中,能看出她們嫻熟的女紅——既不要太緊,也不要太鬆。
緊了,紙幹後要裂出口子,打上補釘既費事,又不明亮、美觀;鬆了,紙幹後風一吹,紙和窗格子間的距離又太遠,易被風吹破。還要選一個沒風的晴天用鵝毛或雞毛翎什麼的蘸上豆油或其它的植物油之類的東西,在紙上輕輕地塗上一層,就像侍候她們的寶貝孩子一樣小心地侍弄著。
這樣才能即耐用又明亮美觀。
經油浸潤過的窗紙,等晴天幹燥好後用手輕輕的一敲,會發出一種很像敲打小鼓的“砰砰”聲。窗與窗之間的牆跺子上,掛著用穀草擰成的中間大肚兒、兩頭小嘴兒的用於小雞下蛋和遮風避雨的雞箍簍。
老屋由於多年所刮的大風帶來的泥土的掩埋,以及雨水衝刷下來的泥土的淤積,早已變得矮矮的了。
老屋的牆斑斑駁駁的。因為多年修葺的緣故,抹牆的厚度,使老屋的樑柁頭子早已不見了蹤影。牆根由於狗扒、獵拱、雞刨,明顯的向內收縮。為了房子的堅固,個別地方還釘了一些橫豎不同的木頭樁子,讓人頓生不快,欲感此房搖搖欲墜,有黛玉悲秋之感,頓覺秋天來臨,慨歎人生苦短,來日無多,吾之未來似此屋矣!
老屋共有六間,開了兩個門,在最東的第二間和最西的第二間各開了一個門。
老屋的大門,是地道的老式的那種,門站在笨拙的、厚厚的門橔上,門橔上有一不深不淺的窩,大門的下麵的門軸就落在了裏麵,上麵的門軸被一塊約有兩寸寬的鐵皮按門軸的尺寸做成的一個鐵箍兒釘在了門框上,這樣,大門就被牢牢地安在了門框上。
門的用料是不會輕易變型的興安紅鬆,由於是大門,看上去自然是很厚重很笨拙,門的上半部是格子窗那種的,下麵則是足有一寸厚的紅鬆板子裝成的。門的外麵有一付鏽跡斑駁的環型釕銱,門的裏麵有一木製的門栓用於晚上防止意外之用。大門因常年要經受雨打風吹的緣故,所以北方人習慣上把它叫做“風門”,故此用料較考究,也很堅固耐用。
開門後,首先看到是高而寬的門檻子,接著是一對對開的,約有一寸半厚的紅鬆做成的木板門,就像風門那樣掛在了門框的裏麵,同樣也有一個用硬雜木做成的木門栓。再往屋裏一看,裏麵黑洞洞的,一片模糊。進屋的時候可得小心喲,你要體驗一下“高抬腿,輕落足”的感覺呢!不是這家的主人講究多,而是不然的話,你的腳下定會頓覺一閃,人就像掉進了坑裏,有種險些摔倒了的感覺,仿佛掉進了胡子蹲的地窨子。
先讓我領你走進東邊的四間正房去看一看。
進屋的第一間是所謂的廚房,由於是老屋,廚房的牆和屋頂早已被曛得黑糊糊的。大門開在中間,門的兩側是很高的窗台,窗台上立著格子窗,窗台的下麵就是鍋台了,一口很大很大的鍋安在了鍋台的中央,其餘部分則擺放著其它各種炊具。
鍋台的左邊,在離鍋台上方約二尺半的牆上,有一簡易的木架子,在木架子的上方,擺放著供俸灶王的神位和香爐碗子,牆上則釘著薄薄的膠合板,上麵有模糊的字,仔細辨認,方能看出上麵寫著: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供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