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讓我叫她“姐”
生活
作者：崔新娟
1
那天，兒子的臉有些髒，嘴圈也黑乎乎的，我擰著他的臉開玩笑：“小帥，發育得挺快啊，都長胡子了！”
小帥一把甩開我：“別碰我，流氓！”他的語氣很重，聲音也高。婆婆聽見，一溜小跑地趕來，一把摟住孫子：“咋了咋了，又惹我小乖不高興了？來，咱不理她，奶奶給你洗臉。”
被兒子疏離是一件很讓人難受的事，我訕笑道：“小帥，媽媽和奶奶都是女人，為什麼媽媽摸你就成了流氓呢？”
6歲的兒子繃著臉，冷冽道：“奶奶是我親人，哼！”婆婆聽了，樂得齜牙咧嘴：“生恩不及養恩，孩子的心裏敞亮著呢。我把孩子從尺把長養到這麼大，你這個當媽的抱過幾下？”
見婆婆故意當著兒子的麵老生常談，我忍不住道：“媽，你別總在孩子麵前說這些，這樣孩子對我的隔閡會更深。”婆婆撇撇嘴：“我不過對孩子說了實話。”
婆婆說的是實話，因為小帥確實是她一手撫養大的。可是，我這個當娘的，真的如她所說，待孩子無半點骨肉之恩？
我比老公洋洋大9歲，比婆婆小11歲。談婚論嫁時，我去拜見未來的公婆，我稱呼準婆婆為“阿姨”。她陰陽怪氣道：“論起年歲來，你還是叫我大姐合適。”我又羞又窘，匆忙逃離。
盡管她千萬個不同意，洋洋還是和我同居了，我們打算進行一場“奉子成婚”的“陰謀”。遺憾的是，我顯山露水的體態並沒有瓦解婆婆的堅持。她甚至懶得跟我搭腔，認為懷孕是女人的隱私與旁人無幹，她不追究我誘拐洋洋已經是格外開恩了。我頹然地想要逃離，無奈割舍不下洋洋的癡情。
就在我分娩前一個月，準公公猝然因為車禍而不幸去世。婆婆大受打擊，整日神思恍惚，我們的婚事更不宜再提。不久，我未婚先孕，生下了小帥。小帥百日宴後，洋洋和我商量：“我媽想幫咱帶孩子。”
彼時我生活困頓，無法專職帶孩子，也雇不起保姆。見婆婆主動提出帶孩子，我以為她承認孩子是她的孫子，就等於承認我是她的兒媳，說明離我和洋洋的大婚就不遠了。
我沒想到，她隻是想要回孫子，養個親近的人，讓自己忙起來，排遣喪夫的傷痛。而我則傻傻地等她老人家皇恩浩蕩將自己盡快“招安”，給我應有的名分。
2
我根本沒有想到，我這一等便是5年。5年裏，我失去了照顧兒子的機會，婆婆一直沒有打消給孩子找後媽的念頭。盡管我已經和洋洋領了結婚證，可婆婆依然拒我於千裏之外，阻止我和小帥親近，私下托人給洋洋介紹年輕的女人。
隻是，她對待小帥是貼心貼肺的好。每次喂奶，她都不厭其煩地把奶瓶再煮一遍。孩子由她帶，我還算放心。再說，我也忙不過來，要努力加班賺錢，給她生活費，還得攢錢買房，我總不能住在與別人合租的30平方米的鬥室裏。
兒子會說話後，叫我“大媽”。這讓我哭笑不得。我問他原因時，兒子稚嫩道：“你又不是我親媽！”
我追問：“那你親媽呢？”兒子道：“被你氣跑了唄。你霸占了我爸，我親媽就被氣走了。不過，奶奶說了，我親媽總有一天會回來的。”
其實，兒子不這麼說，我也猜到婆婆會教給孩子什麼。但這些話真的從孩子嘴裏說出來，我的脊背還是像被抽筋一樣猛然一凜。看在婆婆待孩子盡心的份上，看在洋洋的份上，我就當什麼也沒聽見吧。
有一天，我和婆婆終於處在了同一個屋簷下。不是她認可了我，而是她突發腦出血需要照顧，出院後被接到了我和洋洋按揭購買的三室一廳裏。
這場病對她來說是災禍，而我覺得福禍相倚。雖然我要照顧她和兒子，可是，被婆婆惡意“隔離”了幾年的兒子回到了我的身邊。多了時間相處，我相信很快就能和他建立感情。還有婆婆，大病待養，我不計前嫌待她盡心，她豈有嫌惡之理？
我扶婆婆上衛生間後，隨手帶上了衛生間的門。由於我關門聲有些大，所以，婆婆誤以為我故意衝她發脾氣。她扯著嗓子道：“有沒有良心，我可是看你親生兒子累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