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回 切切悲啼思往事 悠悠逝水吊芳魂(1 / 3)

且說蜂兒句句詞意逼勒素娘,秋月不由的心中動怒,說:“蜂姐姐,等我合你去見夫人,奶奶這裏連命都顧不過來了,就教費先生寫寫也使的。再者公子是二奶奶親自養的,難道千歲還疑是二奶奶害的不成?”蜂兒說:“可是呢,夫人皆因怕千歲錯疑了別人,才叫二奶奶親寫回書哇。”秋月說:“這不都是我的錯!每夜我起來幾次,偏那一夜我睡死了,致有此禍。回書隻管照此寫去,等千歲回來,我情願領個死罪,斷不累及別人。我合你去見夫人。”蜂兒把眼一丟,說:“好妹子,咱姐兒們流賊的永昌錢,不知算個什麼新樣兒的吉哈。”素娘一聲喝斷:“賊婢們少要鬥口,休得放肆!若再胡言,一定重責不恕!蜂兒過去,回稟夫人,書中隻管把不是撂在我一人身上,原是我自不小心,並非夫人誤事,等千歲回來,我自然認罪領死!”蜂兒聽畢,不敢再言,隻得答應一聲是。

轉身回至前邊去。秋月說:“好個膽大的小娼根!自從那日失公子,我見他分外長精神。狐假虎威來欺主,賣俏抓乖慣咬群。”素娘擺手說:“且住,讓我歇歇定定心。”秋月聞言不言語,不多一回到黃昏。蘭房秉燭交更鼓,娘兒倆,默默無言暗斷魂。黎素娘麵對銀坐,想後思前痛碎心。自歎:“生來多命苦,父母膝前身受貧。奔到京中叔父死,虧了義伯老周仁。因遵父命入高府,為報王爺葬母恩。如魚似水成佳偶,又逢賢惠那夫人。相愛相憐如姐妹。知疼著熱似娘親。一旦千金貴體歸黃土。閃的我,無著無落少精神。苦勸老爺將弦續,還指望似月重圓花再新。誰知娶了庸才女,恰好似寒冰移向火爐焚。也隻好終日強顏陪木偶,再不想平生天大禍來臨。孩兒去向真奇怪,莫不是高門該斷這條根?細想那日求來卦,神言豈肯有虛文。曾說是骨肉重逢一月內,今日是廿八天了還是杳無音。再過兩天絕了望,我還有何心世上存。蜂兒方才那些話,分明是夫人要把我的錯來尋。與其等著受淩辱,何不早早見閻君。”素娘想至這地步,淚似珍珠望下淋。秋月看著心不忍,慢擦眼淚啟朱唇。

走至素娘麵前,說:“天已交了一更,我勸奶奶也該安歇,養養身體。這些時水米不進,隻是啼哭,萬一焦勞病了,找回公子來的時候,叫誰撫養他?”素娘長歎了一聲說:“癡丫頭,你還指望找回來麼?我想再也是不能的了。”秋月說:“今早鄭昆又派了五六十人往百裏之外尋找去了。奶奶為何隻說不能?”素娘說:“前月十八日鄭昆求得卦來,曾有一月之內骨肉重逢之言,彼時見了心中到寬綽了許多。秉著心腸盼至如今,已是九月十六了,算來已是廿八日了,也不見動靜,隻剩了兩天工夫,難道就找著不成?”秋月說:“就是剩了一天,保管有喜信。”素娘說:“何以見得?”秋月說:“我想公子必是個有大福的,斷不致不明不白的泯沒了他。若不是個大器,滿月如何驚動呂祖下降,與他分開了十指,又印上‘永保遐齡,遇難成祥’的朱字?有這一番的奇遇,豈是無福無壽之人?二夫人想想嗎!”

素娘被他提醒,說:“好丫頭,解的明白,倒叫你提起我一個念頭來了:趁此夜間,你可隨我到園中呂仙祠中叩拜哀求一番,呂祖大發慈悲,保佑我母子重逢,也未見得。”秋月說:“這是正理。當初是向他老求了來的,如今有了難,還是求他老搭救。我點燈籠去,咱娘兒倆就走。”素娘說:“門都鎖著,如何是好?”秋月說:“把箱櫃上的鑰匙都拿著,開開試試。”素娘點頭,慢慢起身,才要下地,隻覺眼一黑,幾乎跌倒。秋月連忙扶起,複又坐下,口內氣息奄奄,說道:“隻怕走不去了。”秋月說:“人無根本,水食為命。奶奶這些時茶飯少進,日夜啼哭,精神虛損,自然沒有氣力。我勸扔奶吃點東西,也接接元神,不然若跌在那裏,如何是好?”素娘說:“我是咽不下去喲。”秋月取了一盤茶點,放在素娘麵前,說:“奶奶強吃些罷。”素娘隻得勉強吃了幾口,飲了一盞香茶,定了一定,說:“這回兒的心剛剛不大跳了,咱們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