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奈何戀戀渭陽情 歸去依依鄉樹色(1 / 3)

卻說楊老爺才要出房迎接甥婿,丫鬟說:“老爺且慢,奴婢聽得進寶說,寇姑爺有事不曾同來。”楊公聞言,心中驚異,複又坐下,說:“快喚他二人進來。”使女答應,去不多時,喚進二人,與老爺夫人叩頭未畢,老爺急忙就問寇公子不來的緣故。家丁說:“小人們連夜趕至江南仁和縣,進城尋至寇府,見了姑爺,誰知有大孝在身,不能成禮。”楊公吃驚道:“莫非翰林公有甚不祥麼?”進寶道:“不但寇老爺歸西,連夫人也相繼去世了,七月內才過了周年。姑爺說,多多拜上老爺、夫人,深荷厚意,服製在身,不敢成禮。俟後年間孝滿之後再來,一則就親,二來科舉。”楊公聽了長籲,落下淚來,說:“寇親翁平生正直,忠誠慷慨,是宦途中第一個好人,可惜天不與壽,今年不過四十多歲,竟彌仙遊了。自別之後,時常想念,指望還有會麵之期,不意作了故人。”夫人說:“好人不長壽,果應其言。”楊公又問道:“寇姑爺家中幾口人過活?”來爵說:“有位小姐,乃寇姑爺的胞妹;一位小公子,乃二夫人槐氏所生。還有兩三個侍女,書童進喜是老院子許通的兒子,院公夫婦今年二月內也死了。小人們見姑爺不能同來,怕老爺、夫人記掛,次日就起身,急急趕來,不意老太太升仙去了,小人等萬想不到!”一麵說著,揮淚不止,取出一封書字,雙手遞上,說:“是寇姑爺與老爺的安啟。”楊公接過看了一遍,說:“你二人且去安歇,目下又要行遠路了。”兩個家丁一齊答應,退出中堂。

楊老爺眼望夫人開言道,未曾說話好傷慘。“可憐甥女真命苦,幼兒失母喪慈萱。雖有天倫離又遠,女南父北這些年。太太在日常言講,惟有此事把心連。我隻說心遵奉遺言完素願,成就他的終身鳳配鸞。厚贈妝奩回故裏,老太太在天之靈也喜歡。不料吾兒命如此,未見麵的翁姑赴九泉。姑爺有孝難成禮,若等除服得二年。而今我又征西去,卻將冤家放那邊?”夫人說:“依我帶他潼關去,後年差人送轉還。打發他表兄來料理,把他的終身大事完。”順天侯搖頭說:“不妥,夫人你好欠恭詳。此去不比平安任,兩下征殺賭鬥場。勝敗輸贏難預料,生死存亡頃刻間。他乃是秀閨弱質千金秀,怎任那箭海刀林與瘴煙。何況西涼途路遠,一來一去就一年。風霜跋涉多勞苦,住不上半載又回還。方才我已熟思過,全然不要兩為難。”夫人點頭說:“也是,若還如此作怎齊全?”老爺說:“欲待送他回家去,愁隻愁無疼少熱有誰憐。”楊公說道這句話,轉過佳人高夢鸞。小姐向前說道:“舅舅、舅母不必為難,送孩兒回家乃為正理,但願大人兵至西涼,馬到成功,速寄一封平安信來,孩兒也好放心。

順天侯沉吟良久說:“罷了,隻好送你轉家門。命你明器大兄長,明日清晨就起身。紅梅青梅二待女,跟去伏侍可隨心。預備人夫興轎馬,夫人你打點行李共金銀。還有一言囑咐你,到家凡事在留心。未知繼母何情性,人心難測言未雲。語錯言差休使性,作兒女以順為孝各盡心。繼母總有不周處,他雖不義你要仁。我那亡妹你的母,一生隻有半條根。四德三從你全曉,聖人曰,男效才良女慕貞。你亡母心高誌大才思廣,笑言不苟性格純。你本蓋世聰明女,千萬的繼他遺誌慰他魂。我指望全始全終完你事,再不料半途而廢兩離分。舅舅從今指顧你,各奔前程各作人。”楊公說著淚如雨,歎壞丫鬟使女們。李氏夫人心酸痛,夢鸞小姐淚紛紛。說道是:“舅舅、舅母休傷感,不必牽連記在心。

孩兒雖然事繼母,各盡其道古人雲。況兒已經十五六,不比那赤子無知繈褓存。難道還怕折磨我,我自能見景生情孝母親。況兒在外祖母膝前蒙教訓,鋼刀當作繡花針。倘有不測意外事,我敢入深山蕩虎群。到家住上三五月,我還要,親上塞北找天倫。方才說那二侍女,紅梅原是本京人。為兒此去回故裏,又何必令他骨肉兩分離。回家自有人扶侍,還求母舅再開恩。叫他娘家領了去,一路上,隻用青梅把我跟。我主仆一同回故裏,他的父也是漁陽燕地人。明日個不須轎馬多費事,我有個方法更爽神。改作男妝乘快馬,又省盤費又省人。一路上,看水觀山急又快,勝似那坐在轎內悶昏昏。又免的招搖耳目人瞧看,誰能識我是釵裙?”楊公聽畢微微笑,回頭有語叫夫人。

楊公說:“夫人你聽,可見是將門之女,出言這等雄壯。”夫人說:“我說他定是個小小子兒托生來的,有知以來,不喜花翠,很愛男妝,舉動言談也有幾分男子氣象。若是外甥,姑老爺又有個……”夫人說到這半句話上,猛然想起一事,連忙站起,走入內房,取出一封書,向小姐說道:“這件事瞞了你七八年了,如今送你回家,少不得告訴你知道,你可不要生氣。”說著,遞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