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燈昏,背街陋巷。
我抱著猴子跟著殷殷一路往她娘住的地方走。她提著一盞素白色的燈籠照亮,燈籠隨著她的腳步左右晃蕩,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連串跳動的光影。
如果我真是男子的話,此時此刻,佳人在側,四下裏又無人打擾,那該是一副多麼浪漫的場景。要是趁機嚇一嚇她,她會不會慌忙往我懷裏鑽呢?到時候我就應該伸手勾一勾她的下巴,冷酷地說:“女人,你越界了。”……
隻可惜我此生注定情路坎坷,沒有這等桃花緣分。這麼一想,心裏麵就覺得越來越落寞,也不知道許仙的魂魄現在是否已經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忘記了這一世的糾葛,而姐姐是否放下了執念,重新開始修行。以她的資質,沒準真的有朝一日可以飛升成仙。
我正有一搭沒一搭的胡思亂想,突聽到殷殷在旁邊說:“到了,就這兒。”
眼前是一個破的不能再破的木頭房子,門窗都已經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坍塌。
殷殷伸出纖纖玉手一邊敲門一邊低聲喊:“阿媽!阿媽!”
沒一會兒,屋裏傳來“淅淅索索”的聲響,然後是“啪嗒啪嗒”的腳步聲,緊接著木頭門拖長聲音發出“吱紐——”的聲音來,從裏麵被拉開了一條縫,一個捧著油燈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她的麵上蒙著一層黑色的麵紗,花白的頭發上歪帶著一朵有些凋零的紅花,身材傴僂而瘦小,聲音慈愛地說:“囡兒,來啦?”——此情此景,實在很難讓人聯想起她年輕時曾是多麼的風流蘊藉、才華橫溢。
“哎!”殷殷歡喜地回答,提起食盒:“娘,我今天帶了你最愛吃的芙蓉酥來呢!”說罷低頭鑽了進去。
一走進這個屋子,我心裏就湧起了強烈的不舒服的感覺。呼呼大睡的明心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醒了過來,他支楞起身子,左右張望了一下,伸出爪子捉住了我的手。
雖然修行已久,功力深厚,但畢竟還是個小孩子,看到此情此景總歸是怕的。
我反手輕輕拍了拍他,示意他不必擔憂,也貓著腰隨殷殷一起進了屋。
屋裏麵意料之中的很簡陋,四處堆放著撿來的垃圾,桌椅床鋪都是用木板橫七豎八拚接而成。殷殷回過頭,小聲對我說:“委屈青公子了。”
我衝她笑笑,讓她安心。
她這才放下心來,對她娘說:“這位是青公子,今天是他陪女兒過來的。”
老婦人提起油燈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我,嘴裏蹦出一個字來:“坐!”
雖然她身居陋室,形容憔悴,又衣著襤褸,可她畢竟是殷殷的母親,所以我還是恭敬地行了一個晚輩禮,這才坐下來。
殷殷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得意地掏出一個藍布包來遞給她娘:“娘,這幾天有客人私下裏偷偷塞給我的,有好幾兩呢!掌事媽媽不知道。”
老婦人隨手把錢袋放下,嗔怪道:“囡兒,哪有你這樣的待客之道。”說罷端過來一杯茶遞給我。杯子是缺了口的,裏麵的茶水也是黑咕隆咚可疑的厲害。我連連稱謝,接過茶水,在心裏給自己喊了聲加油,這才閉著眼睛吞了下去。
看我喝了茶,老婦人似乎變得非常歡喜。
她坐下來,問:“青公子家裏是做什麼營生的?”
你們母女多日未見,不應該有許多話要說嗎?幹嘛不跟你女兒說話要跟我說話?這是看我在旁邊無聊準備跟我拉拉家常嗎?我納悶地回答:“家在臨安開了家藥鋪,小本買賣。”
“哦,那家裏都還有些什麼人呢?”
“還有個姐姐。”我想起白素貞來,聲音有些低落,悶悶的難受。
“讀過書嗎?”
“不過粗識幾個字而已。”
“那平日裏可有什麼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