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
我在哪?
我要做什麼?
……
迷濛的虛空中,我漸漸恢複了知覺。
我感覺自己變得輕盈而透明,宛如一片毫無重量的羽毛升騰在半空中。生而為妖,卻從未如此自由自在過。即使當年剛剛學會禦劍飛行的時候也從未像現在這般驚喜快樂。如果我願意,我可以去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
可是緊接著,身上被狠狠刺入了什麼尖利的東西。
一下,兩下,三下……
周圍好像有很多嘈雜的呐喊聲。他們在喊什麼?
我無暇細想,覺得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被無情的撕扯著。
好疼……
好疼啊……
巨大的痛苦轉瞬就從一個個小小的點擴散開來,編織成了一張網,把我緊緊的包裹在裏麵,無論怎樣都掙脫不開。胸口被擠壓得很悶,幾乎喘不上氣來。全身上下每一個骨節都好像馬上就要炸裂開來。
就在我恨不得立刻死去的時候,一股巨大的力量劃破虛空猛地把我拽了出來。
我整個人跌落在地,跪坐在那裏,不停地打著哆嗦,渾身上下冷汗直流,就跟剛從陰冷刺骨的寒潭中遊出來一樣。
有人伸手拂過我的臉頰,我才驚覺自己滿臉都是淚水。
我,哭了?
我抬起頭,隻見法海站在那裏,對我說:“放心,我在。”
……好像我剛剛才跟別人說過這句話。
.
風吹。
簾動。
燈滅。
法海手握降魔杵,巨大的法力從他手心源源不斷的流淌出來,沿著降魔杵纏繞而上,彙聚成為一個圓形的光球。整個屋子被映照得如同白晝。
突然間,字畫又開始更加猛烈的抖動起來,兩幅字畫中飛快地流淌出黑色的霧氣,霧氣彙聚成為一團黑影。黑影像一把利箭一般飛快地竄向窗口,試圖逃脫——這不正是前兩天剛剛在得意樓後巷交過手的黑影麼?
降魔杵上的光球立刻向著黑影砸去。明亮的光線氤氳開來,目之所及都變成了一片純白的世界。
法海揮舞著降魔杵用力刺過去。
電光火石之間,我忽然想明白了。
——為什麼我在黑影身上沒有感受到任何妖氣。
因為它本就是老虎軍將士們臨死前不甘的怨氣所生。
怨氣衝天,化而為形,是為黑影。
我想起剛剛看到的老虎軍慘死的悲壯景象,不由得大喊道:“不要——”然後想都沒想就飛撲了過去攔住了法海的去路。
“不要,不要殺它。”我趴在地上,死死拉住法海的衣角。
法海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我:“理由?”
“我相信它不會害人。你說過,人有壞人,妖有好妖。在不清楚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之前,我們不能就這樣殺死它。”我堅定的說。
幾乎可以肯定,剛剛我在畫中經曆的那一切都是曾經真實發生的曆史。
那麼真實的感受。
那麼可怕的景象。
那麼無助而又絕望的心情。
這一切怎麼可能是假的?
如果他們真的曾經是那樣驕傲的一支部隊,直到臨死前都還在做著保家衛國的美夢,那麼即使他們已經戰死沙場,又怎麼可能會去殘害百姓呢?
英雄的熱血是一團火焰,怎麼可能如此輕易的熄滅。
我看著法海的眼睛。我相信他懂我。
法海沒有說話。
殷殷跑過來拉著我說:“青青公子,你瘋了麼?它剛剛差點害死你!”
我搖頭說:“不,它沒有。它根本無意害任何人,隻是讓我感受到了它的不甘、悲哀、與遺憾。它太寂寞了,太想讓人懂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