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從眼角偷偷打量了幾眼,隻覺得她蒼老了許多,看起來完全不像和皇上同齡。
皇上年輕,看起來隻有二十出頭。和十四歲的勤嬪娘娘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對少年夫妻。
佟貴妃卻顯得有三十多歲,眼底淡淡的烏青連厚重脂粉都蓋不住,衣著的華貴越發顯出她的疲倦。
“奴才給娘娘請安,傳皇上口諭,皇上晚間要來承乾宮用膳。”
佟貴妃聽了這話歡喜,笑起來脂粉都浮了一層。
“奴才鬥膽,瞧娘娘氣色不好,不知是否貴體有恙?”
佟貴妃淡淡笑道:“有勞公公記掛了,隻是夜間走了困罷了。”
許是年紀大了,她近年來睡眠淺了很多,最近更是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
“娘娘平日裏多走動走動,興許晚間能好眠些。”
佟貴妃不置可否,隻當做客氣話一般笑笑就過,沒有多想。
走動,她能往何處走動呢。
她是貴妃,怎麼能輕易走到地位低於她的嬪妃處,那不是自貶身份麼?
她也不能常常去乾清宮見皇上,或者去禦花園逛逛,叫別人看見了顯得她不尊重。
李德全見著佟貴妃這樣未老先衰的姿態,著實叫人心酸。
她才二十八歲,何必折騰得自己像個老婦一般呢?
這是皇上的原話。
是啊,和年輕活潑的嬪妃相比,佟貴妃顯得那麼蒼老。她日日在佛前,養得性子嚴肅又沉鬱,皇上就更不待見她了。
她矜持著貴妃的身份,乃至是以皇後的身份來約束自己。
卻忘了無論是貴妃還是皇後,首先是皇上的妻妾,要以陪伴體貼皇上為首要任務。
而非隻關心自己的體麵與否。
“皇上晚膳時分就來,娘娘預備著吧,奴才告退。”
李德全點到即止,他心裏可憐佟貴妃,有意話中提點她。佟貴妃不領他這個情,他也犯不著仵逆皇上的心意去幫她。
說到底,佟貴妃把自己折騰成這樣,還不是自作孽麼。
李德全一走,佟貴妃就忙著梳妝打扮。
她宮裏用的還是傳統的銅鏡,西洋進貢的琉璃鏡她用不慣。
那鏡子照得太清楚了,讓她看得到自己的每一絲細紋,和肌膚的鬆弛。
還是銅鏡好,老祖宗用了千百年流傳下來的東西,總不會錯的。
桐兒給她一層層敷上脂粉,每一層都薄薄的,試圖遮住她肌膚的問題。上到後麵,她的手微微地發抖。
佟貴妃皺起了眉頭。
她拿過一麵小巧的靶鏡,舉在手裏仔細看自己的臉,這才不得不承認,她老了。
眼底的肌膚有些鬆了,烏青遮也遮不住。
她看著桐兒的臉,年輕的肌膚多緊致啊。
桐兒叫她看得發毛,手上抖得厲害,一不小心沾多了粉,雪白的香粉落到了佟貴妃的唇角。
就像是初雪撒在大地上。
大嬤嬤眉頭一皺,上前一巴掌打開了她,“糊塗東西,怎麼伺候主子的!”
桐兒叫她打得滾到地上不敢出聲,她親自拿起粉盒,替佟貴妃麵上撲起粉來。
晚膳時屋裏掌著許多燈,承乾宮仿佛從未如此燈火通明。
盛裝打扮的佟貴妃坐立不安,等待著皇上到來的消息。
屋外一陣腳步聲傳來,佟貴妃連忙起身準備接駕,卻聽得院子裏一聲嬌弱欣喜的歡呼。
“皇上,您來啦!”
那是常在定氏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