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禦駕在清華園一駐蹕,似乎就再也沒有走的意思了。
眼看著陳文義監工的擴建工程都快結束了,皇上那裏還絲毫沒有要起駕回宮的意思。
去年,皇上不過駐幸了一個月,就趕在中秋節和萬壽節前回宮了。
如今眼看夏日將去,秋風乍起,皇上還沒有要齊家回宮的意思。
皇上在清華園待著,陳文心就理所應當地繼續在念心園待著了。
兩園雖一牆之隔,氣象大有不同。
清華園中嬪妃爭寵,鬧得天翻地覆。
惠妃臉軟,皇上悶聲不管,一下子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起來。
念心園中合家團圓,其樂融融。
因為離得近,又有一個陳文心畢竟是宮嬪,清華園的消息常常有來往的宮人透出來。
一會兒是什麼玉常在恃寵生嬌,侮辱宜嬪,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
一會兒是宜嬪報複玉常在,拿出一宮主位的身份來懲罰玉常在。
更有定常在深夜潛入皇上的觀瀾榭,意圖爬上龍床,被李德全好說歹說請了出去。
還有佟貴妃的心腹不服惠妃管教,在領差事的時候不聽吩咐,鬧得惠妃麵上難看……
等等。
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被陳文心當作笑話來聽,她一邊聽一邊笑,還順手剝一把瓜子兒。
“主子還笑呢?幸好主子不在那邊,不然也要被扯進這些亂七八糟的髒汙事情裏。”
白露嗔著,上前把那盤五香炒的葵花籽兒撤下去,擺上了一盤淡綠色的葵花籽兒。
咦?難道大清朝就有抹茶味兒的瓜子了嗎?
她試著拈起一顆,口感幹脆有餘,味道卻淡淡的,隱約有股中藥味兒……
“白露,你拿來的這什麼瓜子兒?”
看著她一臉嫌棄的樣子,白露耐心解釋道:“回主子,這是呂太醫給的方子製的,叫做涼茶瓜子兒。”
“用的是菊花兒、金銀花、板藍根和胖大海煮成的涼茶,再把生瓜子放進去裏頭吸飽汁水,再撈出來曬幹就得了。”
陳文心一聽就喪了氣,這煮出來的瓜子兒,哪有炒出來的香?
還是用這些個藥煮出來的。
“那你把兩盤瓜子兒都擺著罷,我歡喜吃哪種就拿哪種。”
她淡淡地指了指白露要撤走的那盤五香炒瓜子兒,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不行,主子近來聽那邊的笑話聽多了,一聽就要嗑瓜子兒。正是呂太醫說主子脈象有些虛熱,才弄出這涼茶瓜子兒來呢。”
她才不傻呢,兩盤瓜子兒一起擺在這裏,陳文心肯定隻挑五香炒的那盤吃。
又是這個呂宗!
她一下子沒了聽八卦的心情,八卦就是要配合好吃的瓜子兒的,沒有瓜子兒就沒有氣氛了。
得了得了,今日的八卦到此結束。
“對了,這些個亂七八糟的事情,別傳到園子裏頭叫我父親母親都知道了。”
她遲早還是要回宮的,還是要回到那個環境裏的。
這些個事情叫父親母親聽了,不過徒增他們的擔憂罷了。
為人子女者,不能常常在身邊盡孝,反而令父母懸心,那也太不孝了。
在她心目中,早就已經把陳希亥夫婦,當成自己親生的父母了。
她病好之後,除了偶爾聽聽宮人們傳的這些笑話,便是到陳希亥夫婦那處去,陪著鄭氏說話。
有時抹抹骨牌,有時打打麻將。
曾氏自然少不得作陪,有時陳文義、陳文仁他們也會在,總被拉來湊數。
日子這樣平淡無波地過著,那些嬪妃的爭鬥,也與她似乎再無關係。
就在勤嬪這個名號幾乎要被眾人都遺忘了的時候,這日晚間,李德全奉皇上的口諭來請她到觀瀾榭。
“有勞公公,本宮先行更衣再隨公公去。”
她的麵上並無什麼驚喜的神情,似乎皇上冷落她數月她絲毫不在意。如今皇上驟然傳召,她也絲毫不驚訝。
她看著李德全說話的時候,帶著淡淡的疏離。
——李德全是皇上的心腹,對他疏離,就是對皇上疏離。
白露陪著她到內室更衣,陳文心問道:“今兒是什麼日子了?”
白露想了想道:“八月初三,奴婢正想著呢,今年連佟貴妃的生辰都沒有動靜了。”
佟貴妃的生辰是八月初一,再好記不過了。往年辦得那麼隆重,今年她卻推說身子不好不辦了。
不是她真的身子不好,而是她失去了掌管後宮的權力。就算辦了,也不會如她想要的那般奢華富貴。
甚至還有可能被玉常在之流擠兌一番。
八月初三啊。
秋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