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額圖為二貝勒奔走,最擔憂的不是陳文心等人,而是惠妃和大阿哥。
長春宮中,秋意蕭索。
大阿哥雙手負在身後,站在窗前看著外頭院中落葉飄下,覺得莫名煩躁。
這些日子以來,隨著皇上的病情加重久久不能治愈,他的心情越來越焦躁,連書都讀不下去了。
急在兒身,疼在娘心,惠妃看著他這副模樣,連忙好言相勸。
“胤褆,你別太擔心了,要沉得住氣。這個時候,還是安心讀書為好,你看四阿哥……”
大阿哥煩躁地轉過頭去,“這個時候了,還讀什麼書?額娘沒聽說嗎?索額圖到處聯係朝臣,就等著皇額娘公布密詔之後,企圖逼宮呢!”
想想也知道,那份密詔裏的人選不可能是二貝勒——
一個剛剛被廢了太子之位的阿哥。
惠妃吃驚地掩住了口,“你是從哪兒聽來的?索額圖竟敢如此大膽?不會的,陳希亥手中的兵權足以抗衡……”
“額娘還做什麼夢?陳希亥手裏都是漢人,這江山是咱們滿人的,就算陳希亥贏了索額圖,難道會把皇位給兒臣坐不成?”
要給,那也是給陳文心的五阿哥,或者是她肚子裏那個。
惠妃愣了愣。
“不會,皇上把密詔交給皇貴妃,便是知道她一定不會違逆。皇貴妃不是那種人,她會按照密詔所指示的來做的。”
大阿哥聽罷這話,臉色緩了緩。
“是兒臣一時情急了,皇額娘的確不是那樣的人。”
母子兩相顧無言,靜默良久。
大阿哥歎了一口氣,“現在,隻能指望皇阿瑪的密詔裏,寫的是兒臣的名字了。”
畢竟皇上在出征之前是暗示過他的,讓他去藏書閣讀書,讀那些帶有明黃簽子的……
可是,四阿哥也得到了這樣的示意。
想到這裏,複又心煩意亂了起來。
他看到這些日子,四阿哥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模樣。
三阿哥更是時常待在他身旁,同他一起讀書,時不時還探討一些問題。
看得大阿哥更加無心讀書了。
四阿哥是不在意,還是成竹在胸,所以能夠這麼淡定讀得進書?
他猜不透,總覺得自己這個四弟,有一種超乎這個年紀的鎮定。
惠妃揣摩著他的神色,柔聲道:“額娘命小廚房新做的枸杞烏雞湯,最是明目養神,喝一碗吧?”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一些小心翼翼的試探。
都這個時候了,他哪還有心思喝什麼烏雞湯?
大阿哥先是眉頭一蹙,而後注意到了惠妃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忍。
他大概表現得太過焦躁,讓惠妃如此拘謹,唯恐惹得他不快。
不由柔了聲音,擠出一絲笑容,“額娘宮裏的雞湯燉得最好喝了,兒臣許久沒和額娘一起用膳了,不如額娘也一起吃吧?”
惠妃麵上現出歡喜的顏色,“好,額娘陪你一起。”
說罷朝外頭一擺手,宮女端上一個小小的蓋盅,將裏頭的枸杞烏雞湯倒在兩個甜白瓷小碗裏。
母子兩個對麵而坐,慢慢地喝著湯。
一個眼底壓抑著躁動不安,一個目露慈祥的笑意。
宮人都退到了外頭,惠妃喝了兩口湯後,抬眼看著大阿哥。
“胤褆,其實額娘有件事沒有告訴你。”
“什麼事?”
惠妃欲言又止,“昨兒個,納蘭明珠派人給額娘傳了信……”
“納蘭大人?”
大阿哥一下子放下了小匙,驚愕地抬頭看她,“納蘭大人和額娘說什麼了?”
“他似乎有意,與本宮結成同盟,想扶持你上位。”
大阿哥聽了這話,先是狂喜,而是表示懷疑。
“額娘忘了上一回嗎?納蘭明珠這個老狐狸,說話做不得數。他不過是怕陳希亥敵不過索額圖,所以為自己找一條後路罷了。”
這話說得正對惠妃的心意,她對納蘭明珠也有所疑心。
“不過,咱們也不能拒絕他這番好意。你想想,納蘭明珠和陳家結了姻親之後,便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他唯恐陳希亥敗勢連累找,找一條出路也是情理之中。”
“畢竟,你是皇上的長子。畢竟,他納蘭明珠和咱們烏拉那拉氏是同族,有血緣之親。他不找上咱們,難道找德妃他們不成?”
大阿哥想著,不覺點了點頭。
如果拒絕納蘭明珠,那他們在朝中就真的無所依靠了。
難道要憑惠妃的生父?
一個小小的五品郎中。
納蘭明珠,到底是現在朝中僅次於陳希亥的,能夠做主的人。
大阿哥道:“那他打算如何支持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