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壓低聲音,盡量使話聽起來不帶人氣,“你為何要加害我?竟然推脫到皇後身上?我要把你帶回十八層地獄,進油鍋煎炸。”作勢要爬過去。
老婦抖得像個篩子,雙手揮舞著大叫不要過來。她跪下叩首,不停的念著與她無關。
“既然與你無關,那是誰害死我的?不說,就要你陪葬—”雲迦安用喉嚨發聲,帶著嗬嗬的抽氣聲,聽起來詭異恐怖。
她仍舊在磕頭,“是皇後,她要我把皇上給您的信悄悄換了。嫁禍給皇上,讓您誤會他是負心漢。她離間丞相和您,還逼迫大神官說您的孩子…”
“瞎嚷嚷什麼?”忽然傳來獄卒的嗬斥打斷了她的話,她看到獄卒手中的棍棒嚇暈了過去。
她團成一團像個幹癟的翁,衣不蔽體,頭發焦枯暗黃,滿臉血漬,嘴邊還掛著鼠腿,看起來比自己更像鬼。
離間丞相和‘我’?皇後又換了什麼信?逼阿盞說‘我’的孩子什麼?他們怎麼聯係一起的,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她不可能見過自己,對了,那尊雕像!賢妃的雕像和娘親十分相似,和自己也有七八分像,難道老婦害死的是劉氏?而她把自己當成了賢妃?看得出皇帝愛惜賢妃,難道隻因為自己和賢妃相似,所以才如此疼愛自己?一定是這樣,否則沒有理由皇帝無緣無故的寵愛自己。這麼想著,心中竟有些失落,原來自己隻是個替代品,一陣酸楚湧上心頭。
雖然雲迦安進了詔獄,但公主府內依然僅僅有條。
“哎,荼蘼,這小美人犯了啥事兒被關進詔獄了?這詔獄又是幹啥的?”無賴見荼蘼經過後院,扔了手裏的斧子,跑過去屁顛顛的挽著她的手臂。
荼蘼瞪著大眼睛,拍開他的手,“我哪知道,是蕭管家遇到中護軍大人才得知此事。至於詔獄,那是有命進沒命出。不過,咱主子不一定…”荼蘼忽然揪著他耳朵拎到柴房,“你今天再偷懶,我就罰你不許吃飯,劈完這擔柴。”
“哎呦呦,疼死了。荼蘼你個母老虎,肯定嫁不出去!”
“你小子膽子又肥了?看等會兒簫管家回來怎麼收拾你。”
無賴嘰嘰喳喳叫著,待到荼蘼離去,他消失在柴房。
“聖旨到!皇後接旨!”雲宮榷舉著明黃聖旨從天而降,為了救迦安,不顧宮規使用武力。
皇後正在中宮準備喪事,一身黑色曲裾深衣紋著展翅白鳳,整齊的高髻上插著鎏金點翠雙鸞步搖,腰間的鳳形血玉佩隨著她一步一晃。雙頰上過多的胭脂使得她看起來有些庸俗。眾人出門跪地接旨。
“臣妾接旨。”
“傳朕命令:急速救治長寧公主,不得動私刑。將七公主冰封,待朕歸來處置。若有違者,中護軍雲宮榷可先斬後奏。欽此。”
皇後接過聖旨,麵色氣得煞白,再加上胭脂,真是白裏透紅。心中暗恨:你真是陰魂不散,十九年前進不了宮,如今還要讓孽種來和我爭,我有辦法讓你死,也不會讓她活。哼!
“喂,你醒醒。”雲迦安搖醒老婦,她睜開眼嚇得一把推開雲迦安,驚恐地瞪著她。
“別怕,我不吃你。隻要你告訴我皇後是怎麼害死我的?”
“我說,我說,你不要吃我。”老婦躲閃著她,將稻草胡亂的撥開,用幾根獸骨用做筆在地上畫了起來,一匹駿馬上坐著一對男女,看這老婦神誌不清卻又畫工了得。
她邊畫邊說:“皇上從塞外回宮,帶回了你,可是皇後嫉妒,策使群臣反對皇上立你為妃。於是把你送到丞相家暫住,可你有了身孕,皇後命老奴偷換了皇上給你的信,又讓我離間你們,激將你嫁給…”
忽然一陣腳步聲傳來,“四妹,回家。”
回頭一看是大哥,看來他找到皇帝來救自己了。他帶著幾人出現在門前,他神情冷酷,擔憂之情在眸中一閃而過。再看老婦她又變回之前瘋狂癡顛的模樣,而地上的畫全被塗了成了一團黑,再問她她也隻是發瘋的躲著。
大哥催促她出來,既然是賢妃的事而現在也問不出什麼來,倒不如不管了。在起身刹那,老婦用隻有她能聽到的聲音念了句歌謠。
雲迦安身軀一震,仿佛回到了幼時。娘親抱著她哼著古老的卑族歌謠,連著大哥將她抱出天牢都沒有知覺。
歌謠…卑族…那個撥弄著鼠刈草的娘親,那空靈幽遠的古老歌謠又在耳邊響起…
北有古族名玉卑,
玉在崑山豈在卑。
崑山之玉天下寶,
質美價高誰與謀。
瑚璉飾之王者絡,
圭璧佩之公卿裘。
玉人且上玉卑看,
胡為落此卑水流。
卑水無濁現玉麵,
稚童拾作瓦礫投。
韜光合彩竟無怨,
識者遇之獨煩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