窹麵送完靖國公,急忙趕回祭房,幫大神官渡氣,煎藥。又回到天極殿照顧雲迦安。她端著粥進來,道:“雲姑娘,公子吩咐我煮些粥來。”
一旁的神衛扶她坐起,倚靠在床沿。
她微微頷首,“有勞窹麵姑娘了!”
窹麵揮退神衛,輕輕攪拌著粥,吹涼了再一勺一勺喂她吃,但周身散發一股不悅的氣息。雲迦安自然明白,自己給他們添麻煩了,尤其是阿盞,這是觸犯王法的事。
“窹麵姑娘...阿盞他怎樣了?方才他有些不適的樣子。”
窹麵手不停歇的喂著粥,抬眼看著她,她心中一驚,竟有些坐不穩。窹麵的眼神太過冰冷,還夾雜著恨意。
“托您的洪福,公子的皮外傷修養幾日便好了。可他施雙珠收魂術時失敗,被反噬,現在痛不欲生,在祭房閉關呢。”
雲迦安驚訝的張了張口,卻不知說些什麼,麵有羞愧之色。她素來不願成為別人的負擔。
窹麵繼續道:“您的身子現在如風中殘燭,公子還在尋血竭給你續命。”她心中鬱悶,吃不下,便搖頭推辭喂到嘴邊的粥。
窹麵也不堅持,從旁拿過藥碗,吹吹涼,喂她喝,“這是赤芝,生於陡峭山崖之間,服之身輕延年。山崖狹窄,白鳳進不去。公子帶著小花,隻身前往,結果被盤踞其中的惡鷹傷了背,差點落下山崖,粉身碎骨。如今又私自救你,一旦走漏消息,想扳倒他的人,必定會借題發揮。”
她心裏十分難受,自己害得阿盞這樣痛苦,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萬一再害得他丟了神官之位,她怎麼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怎麼對得起阿盞。她不蠢,窹麵的意思她明白。
“窹麵姑娘放心,大神官會安然無恙的。”
待窹麵離開,她倚在床邊思索了很久,手裏握著娘親留下的香囊。聽窹麵說這是定魂珠,能起死回生,看如今這情形,大抵是無稽之談吧。強撐著身子走到桌案前坐下,因手指不能動,便雙手握住筆,歪歪扭扭的寫下幾行字,掩蓋在白紙下。
此時已日曬三竿,天高氣爽,傷口有些發癢,渾身疼痛難忍。她喚來神衛,穿戴整齊,坐在銅鏡前端詳著自己。
“你說,我漂亮嗎?”她突兀的問著身後的神衛。
“姑娘很漂亮!”
這是實話,她笑了。
“帶我去天台走走,這兒悶得慌。”神衛攙扶著她,緩步挪到天台。
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站的高望的遠,放眼望去,南國房屋規格齊整,偶爾還能看到車馬牛羊如螞蟻般往來。江碧鳥逾白,山青花欲燃。她閉上雙眼,深深吐納新鮮空氣。
“勞煩姑娘去幫我拿件裘衣來,我有些冷。”
“姑娘嚴重了,神侍大人囑咐女婢照顧您,這都是奴婢該做的。那您莫要靠近欄杆,小心跌落。奴婢這就去。”神衛將她安置在天台軟榻上,便離開了。天台周圍有其他神衛,她喚來欄杆邊的一個扶她過去。
她倚在欄杆上,抬手輕輕觸碰胸口的麒麟玉,神色安詳從容的遙望著腳下的萬丈深淵,透著股堅定。
“你們倆去看看,剛才幫我拿裘衣的怎麼還不來?”
身邊的神衛都被遣走了,她張開雙臂,縱身一躍,落下天台。
“不要—姑娘!”拿著裘衣的女子趕來,卻見到這一幕。
她心好慌,突突跳著。身子如斷線的紙鳶,急速下降,天台越來越遠,越來越模糊。耳邊的風聲急速呼嘯,刮得臉頰生疼,越往下掉越冷。她以為死之前應該會想到許多,可浮現在眼前的隻有那張桀驁不羈的臉,那是無賴,他朝她伸出手,逐漸變成虛幻。下墜中不停地撞到樹幹樹葉,‘嘭’的一聲巨響,落入柔軟的草堆,被反彈的摔在地上,胸腔中一陣劇痛,便沒了知覺。
她不用再拖累任何人了!真好!可惜,再也見不到無賴了。
“什麼?她跳下天台了?讓你們把守天台就是為了看住她,要你們有何用?把守天台的人全部扔進‘地獄’。”
她死了,自己的計劃還怎麼執行!顏盞大怒,他們從未見過冷靜自持的神官大人發過怒,甚至連喜悅的表情都鮮少有。盡管他們哀嚎,但依舊被其他人拖走,等待著被扔進那黑暗的死亡深淵的命運。
窹麵拿著一張紙,遞給他,“公子,這是在天極殿找到的。”
顏盞接過一看,上麵幾行字歪曲不成樣:盞,吾乃災星,不願拖累。父母兄弟皆嫌惡之,身殘體破,生無可戀,累爾費心,就此拜謝。迦安!切勿怪罪他人。
切勿怪罪他人?做事如此魯莽,有何理由不牽扯別人?既然不能盡忠職守,留著有何用?他並未赦免那些神衛。他派人將此信送給皇帝,立即動身。
他轉而盯著窹麵,周身散發著從未有過的危險氣息,不如往日的春風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