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溪的生活總是在有序和無序中進行的。在我個性還未徹底覺醒時,憑著老人對我口述的隻言片語的故事和我濫俗的想象,硬生生地把幹溪的故事給講述了出來。而等到三爺鬥野豬那時,我的意識開始覺醒,才開始用自己的話語來講述新的篇章。
在2002年初秋,幹溪迎來了曆史的新篇章。有序的日子在經過一係列無序的變化後,幹溪的的日子在一種朦朧的狀態中繼續開始。是有序還是無序,誰也無法說清。而唯一可以記住這個年代的,是枯死的老榕樹。
萬家從第一代老祖在幹溪娶妻生子,一直到現在,盡管沒落了許多,但還是順利地延續下來了。而老榕樹枯死,正是應了老祖宗的祖訓——若後輩無能,則榕樹枯萎,家族殆亡。誠然,這時候的萬家,單單就是我們這一脈,就在一種無序的變化中。老太爺身死;我爺爺輩三兄弟分了家,除了大爺依舊當著老師,我爺爺和三爺都徹底成了農民,失去了家族曾經的榮耀;就算是在這種狀態下,固執的三爺也早早地身隕。
在三爺的葬禮上,我平生第一次在有意識的情形下披麻戴孝。一連幾天法事,起初我還和二姐青青去抓盤子裏麵的花生,被大爺恨恨地訓斥後才細下感受這無序的葬禮。在道師的咒語中、親人的哭喊、漆黑的棺材和四叔無聲的嗚咽中,我明白了死的含義。
四叔在我三歲的時候就瘋了,也披著孝服,也流淚,這會倒像是個正經人。大我半歲的萬世川卻明顯比我懂事,甚至比萬青青還知事。他跟在四嬸後麵,虔誠地做著本分的事。
幺爺的葬禮,是幹溪一等一的大事情,往後竟然也少有人超過。而在葬禮過後,三爺一家沒了往日的生氣,萬世川也不再和我出去玩耍了。倒是畜生不通人性,那隻滿月的黑狗撐死了,扔在了水井灣。
萬世川不和我玩鬧,我隻得去找萬青青。
“萬青青,”我在二伯屋前喊。
“玉兒啊,進來吧。”我聽見二伯說。
“二伯,萬青青呢?”我問。
“她和她媽去後山了,你作業做了沒?”
“二伯,你這瓦罐裏煮的什麼,好香。”
“龍肉,想不想吃?”二伯摸了摸我的小辮子說,“當真是個女娃娃。”
我掙脫二伯的手,說:“我吃過飯了,我要去找寶叔玩。”
“你去叫一下你四叔,說我這有好酒。”
三爺死了,到過年時,大家也都從這種無序的變化中緩了過來。除了清明和過年,鮮有人提起三爺。就像老榕樹死了,也漸漸的沒人驚恐。
至於四叔,按理說他該是主事人了,但每日依舊瘋瘋癲癲。三爺家的光景,全憑羅秀張羅著。
這年大爺退休了,閑適在家裏務農。二伯依舊在青龍灣教書。倒是大伯一家搬進了城裏,聽說是要做大官了。這些隻是那些閑人傳的,我不大清楚。